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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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安王府。全\本\小\说\网

    小王爷李略已经沐浴更衣,用过膳食了。王爷王妃,以及府中一干前来探视看望的人等,都逐渐或退下或散去。王妃临行前,再三交待他要早点歇息。确实白日里有点体力透支,他也准备要上床就寝了。这时,秦迈在外面叩门:“小王爷。”

    “进来。”

    秦迈应声而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小王爷,这个……落在接您回来的马车里,是您的东西吗?”

    李略抬头望去,怔了怔,“放着吧。”

    也不說是与不是,只是让秦迈放着,这显然让秦迈有点意外。但他当然不会多言什么,只是遵令把那包东西放在屋中的圆桌上。再一躬身退出去。

    李略走过去,打开了那张七叠八折的芭蕉叶,一大堆鲜红娇艳的果实露出来,如珠似宝般。看了半天,他伸手拈起一颗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液四溢……

    “吃吧吃吧,味道好极了。真正的纯天然无污染绿色食品,益处多多。”

    “李略,这些全是我精挑细选采来的上品野草莓,特意留着给你吃的。你尝尝吧。”

    “喏,我这里的草莓保证没有问题,你吃一点吧,求你了。刚才你吐过了,现在肚子空空,不装点东西进去,待会我們怎么赶路呀?你要是没力气走下去了我可背不动你哦。”

    耳边在回旋着那个阮若弱的声音,这个让他气得不行恼得不行的女子……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她是相当特别的一个女子。一般的弱质女流,在乍遇这样的险境重重,早就都骇得花容失色泪流成河。她却只是在疾驰马车里的表现逊色了些,落下悬崖清醒过来,立时三分便安之若素,反客为主的率领着他自深山老林中走了出来。虽然因为一些小失误,让他吃了点苦头。却实实在在的,没有她寻到这些可以用来赖为果腹维持体力的野生刺莓,他們俩个空着肚子是走不出那么远的。如果陷在那个密林里出不来,王府的人一时又找不到,那后果真是堪忧。这个阮若弱,虽然生得清秀纤弱,却何曾有半点软弱,竟是强韧如丝的一株蒲草……

    沉思半响后,李略忽然惊觉过来,不是要上床休息嘛,怎么呆坐在这里琢磨起这个阮若弱来了。虽然无人知晓,他心里还是顿生几分不自在。这份不自在的情绪,由此及彼的,又让他想起中午因为那个错误的“亲嘴救人”方式,而在阮若弱面前的窘态毕露。顿时心里越发乱得如满城风絮,纷纷扬扬,扬扬纷纷,脸上又开始发烫了……忙吹熄了烛火,仿佛黑暗,可以掩去所有思绪走过的痕迹。

    ***

    玉连城果然說到做到,十日之期一到,准时“交货”。阮若弱拿着那厚厚一摞的手抄《女诫》,心情之愉悦自是无须细表。

    随手翻看了几页后,阮若弱赞叹不已,“表哥,你这手毛笔字写的真是不赖呀!点横竖钩折撇捺,全部有模有样,胳膊是胳膊腿是腿。”

    不是因为玉连城帮了大忙才假模假式的赞,而实实在在是发自内心的赞。虽然阮若弱自己不擅书法,但字的好坏与否她还是会欣赏的。玉连城写得是清一色的小楷,字字骨格清奇,笔画秀润,确实是一笔好字。

    “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玉连城不禁要失笑,“三表妹,我听得赞誉之辞多了,唯独没听过你这样奇巧有趣的。”

    阮若弱知道一时忘形又乱說话了,暗自吐了吐舌头不再出声。

    “这是仿照你以前惯书的簪花小楷写得。要替你写了送到姨父面前去交差,当然要写得好点。否则姨父一看通篇潦草,退回来不肯作数,反要重写,岂不白费了功夫。”玉连城笑道。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阮若弱不能不佩服他。美貌与智慧并重,真正是美貌与智慧并重。

    难得的是又不居功,把东西交给她后,并不說那些“表妹我这么帮了你你要如何谢我”之类的话,便起身告辞。这倒让阮若弱不好意思起来,“表哥,还想留你喝杯茶呢?你倒要走了。”

    玉连城笑容如新月,“表妹的茶,改日再来品好了。”转身潇潇洒洒的离去,长衫轻扬如鹳雀的羽翼翩飞。

    阮若弱目送他离去,心里突然有着没来由地失落感……正倚门发着呆,眼前红影一晃,是阮若凤。

    回过神来,阮若弱暗忖她必定来意不善,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进入预备作战状态。

    阮若凤径自进了屋,一眼便看见桌上那摞厚厚的手抄《女诫》。信手拿起一张看了半响,一张俏脸越看越冷,冷得几乎要凝成冰。阮若弱很怕她妒火一起,把这摞纸撕成碎片,那样她可就要惨了。赶紧上前一把抱走,放到书柜最里头去。

    阮若凤并不阻拦,只是冷眼看着她。半响后,她居然呜呜地哭起来了,一脸的冰化作了水。“为什么,为什么连城表哥会突然间对你这么好?”

    阮若弱设想了她好几种反应,比如雷霆大怒,比如泼口大骂……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点。这个素日里如母老虎般的阮若凤,一向是她整得别人掉眼泪,怎么自己也会哇哇掉眼泪吗?老话怎么說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确实不是虚言。愕了半响,阮若弱方才回神道:“二姐姐,你……你别哭了。被别人听到,还当是我欺负了你呢。”

    “就是你欺负了我,就是你欺负了我。”阮若凤越发跺着足哭起来,“你說你說,你是使了什么计谋迷住了表哥的,让他对你这么好。你这个狐狸精!”最后那句话是用得法庭上控诉官般斩钉截铁的语气,竟是直接定罪了。

    这真是太冤枉了,她怎么就成了狐狸精了?一切都是玉连城自愿要对她好,她何曾使过什么计谋出来。有一种女人就是如此,感情上出了问题,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不在那个对她无意的男人身上找原因,只一味的认定是别的女人不好,是狐狸精用了旁门左道把她挤开了,是被人鸠占鹊巢了。譬如阮若凤。

    “二姐姐,”阮若凤自我申诉。“我怎么就成狐狸精了?你不要乱扣罪名给我好不好。表哥为什么要对我好,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我如何答得出来。”

    “你以为我没有问过吗?那次你們从栖霞山回来我就问过了,他說……他說……他說他就是要对你好,还說我如果再跟你过不去,就是跟他过不去,他就再也不睬我了。”阮若凤愈說愈伤心,一张俏脸上的泪痕重重复重重。

    阮若弱怔住了。难怪阮若凤最近不来惹事生非了,竟是玉连城在暗中护着她。何其有幸,长安城中的女子們人人祈盼的玉郎垂青,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在她身上了。只是,阮若弱却打心里头惶惶然,如同这份恩宠,是借贷而来的一笔高利贷,届时连本带利清算起来,只怕她倾家荡产都还不起。

    “我本来还不相信,表哥真得会对你好。不过是看着你小丫头片子,带出去玩一玩便罢了。没想到,他居然替你抄这六百遍《女诫》。表哥最痛恨抄死书,也最不喜欢写小楷,他說这种字体乃闺阁之体,太过拘泥,男儿多习无益,他最偏爱灵动潇洒的行草书体。可是,他居然为了你,用一笔一划的楷体字把《女诫》抄上六百遍。阮若弱,你……你真是个狐媚子。”

    阮若弱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了,她真正无话可說。阮若凤费尽千般心思,也不曾得到玉连城的青睐。而她从头到尾都不曾想过要去吸引他,偏偏玉连城就肯对她另眼相待。

    世事每每如此,越是刻意经营,就越是失望;越是心无所求,就越是手到擒来。

    阮若凤不依不饶的一直哭,大有就此哭死的势头。阮若弱看不过去,只得想法子劝。

    “二姐姐,你就莫要哭了,你哭又有什么用?你吃爹娘的米穿爹娘的衣,到头来却为着别的男人在这里如丧考妣的哭。如何說得过去呀!再說了,表哥不肯对你好,又有什么了不起。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张三不爱李四爱,总会有个人爱你的。”阮若弱苦口婆心加乱七八糟的劝。

    “我不要别的男人,我就只喜欢表哥一个。”阮若凤听不进去。

    “你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嘛!表哥虽然好,但天下的好男人还多得是,你慢慢挑,只怕能挑出一箩筐胜过他的人来。”阮若弱虽然明知天下能胜过玉连城的只怕挑不出几个了,但还是要用虚话先哄住阮若凤不哭。

    岂料阮若凤却不好骗:“没有了,再没有人能胜得过表哥了。起码在我眼里,没有人能够。”

    重症需下猛药。她这么执迷不悟,阮若弱只得使出了一味虎狼之剂。“是,表哥千好万好,但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对你不好。你要他做什么呢?”

    阮若凤哭的声音停了一下,半响后愈发大声的哭起来,显然捅到痛处了。

    确实,择偶的首先条件,不是德才品貌,首要条件是他肯对你好。他英俊潇洒,他学富五车,他家财万贯,他年轻有为……他什么都好,唯独对你不好。你要来何用?当幅画挂在墙上欣赏吗?

    阮若凤看来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是却不肯承认,总是有着一份痴心,希望有朝一日,就成功得到这个“好”。一份虚无飘渺的希望,如清晨的雾,太阳一出,是那么容易就会散去的东西。她却竭力想把握想留住。“我就是要表哥,我就是要连城表哥,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她这话阮若弱听得实在很不爽,怎么这么不争气,爱不到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太不自爱了!一个女人,如果不懂得自尊自爱,又怎么会得到别人的尊重与关爱。怨不得玉连城不把她当一回事。

    “二姐姐,我最后再劝你几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哭破天也没有用。再說又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表哥不爱你嘛。世界未日并没有来临,花照样红树照样绿,太阳照样日日东升西落。谁没有谁不能活了?感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不要为着这么一部分,就把全部的日子都不过了好不好?”阮若弱痛心疾首。

    阮若凤却只是抽抽咽咽的继续哭,显然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由得她哭下去,阮若弱没有再劝了,话她已经說得够清楚了,阮若凤还要执迷不悟的自苦下去,她唯有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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