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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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眼下的世族虽然强大，但却远远没有到无法无天的程度。
燕朝毕竟才建立不到四十年，而本朝太祖当年更是尤为厌恶世族，以至于最终讨伐董卓成功后，首先做的，就是在未央宫前怒斥满朝公卿大臣。
而后太祖皇帝执政的二十年期间，也同样在一直打压世族的力量，从土地、人口等各方面加以限制。
一直到当今圣上即位后，开始在世族、寒门、勋贵、宗室之间玩起了平衡来，才让这些世族们又重新兴旺了起来。
只不过眼下这四股政治力量之中，最强大的其实却并非是世族，而是开国以来的那无数勋贵。
大燕朝的勋贵多半因军功而诞生，例如之前提到的韩当之子韩综、关羽之子关兴、潘璋之子潘平、徐荣之孙徐宠等等，他们就都属于勋贵这个集体。
这些功臣之后虽然由于根基尚浅等缘故，本身还算不上什么世族，可他们的父祖却都是大燕朝的建立者，当年正是他们跟着本朝太祖征战天下，最终才将太祖送上了皇位。
这些燕朝第一代的功臣勋贵去世后，他们的子孙就继承了父辈们留下来的政治势力和赫赫威名，因而在朝中的各个地方，特别是军队之中仍旧具有着十分强大的力量。
当今圣上这些年之所以会提拔那么多的世族子弟，归根到底，便是为了平衡这过于强大的勋贵势力
毕竟太祖在世时，凭借着自身的威望，还能轻易震慑住底下的那些勋贵势力们，而眼下这位刚登基不久，如马超那帮人却都敢直接扯旗造反了。
因而，却也不得不防。
......
高诱和郑冲讨论了许久。
两人都可以算是当世大儒，因而自然也清楚眼下郑学的困境。
别看当下郑学在朝廷各地仍被为奉显学，无数的普通士子仍旧在修习郑学，可事实上，在皇帝和世族的偏袒下，郑学却是早已经隐隐有不敌王学的势头了。
两人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可却终究是无可奈何，最后也唯有叹息。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
而后，高诱似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当下抬起头，略微直了直身子，却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话又说回来，当今世族联姻多半要讲究门当户对才是，可是文和，你分明出身于荥阳郑氏，乃是正经的名族子弟，刚才却为何要将女儿许配给那柏子缺呢？”
这个问题，高诱早先便一直在想了，却是一直没想明白。
毕竟他虽然在先前时，出于心中的那份羞愧，也曾请求自己这位老友出面帮忙，好去给那柏文一些好处作为补偿，但终究也只是不想愧对自己的良心罢了。
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郑冲却居然将其唯一的女儿，都直接许配给了那个出身商贾的柏子缺！
这补偿，未免却是太过了吧？
郑冲听了高诱这位老友的疑问，当下笑了笑，便详细解释道：
“此事我却有自己的考虑。”
“我虽说是出身于荥阳郑氏，却终究不过是偏远分支而已，素来为主房所鄙夷，早些年甚至穷得连书都买不起了，比不上那些真正的世家子弟！”
“偏偏我又早年丧妻，只留下一个女儿，因而唯一看重和亲近的，便是郑徽这么一个侄儿了，眼下我被朝廷征辟去了洛阳担任中书郎，也不知未来前途如何，而郑徽这小子却突然去了武安县令王明王境华的手下担任一个属吏，却是让我担心得很。”
“我听说那王境华却和柏家关系颇为密切，因而将女儿嫁给那柏子缺，一方面是在替你补偿那柏子缺，而另一方面，也是在为了我那侄儿的处境考虑啊！”
“原来如此。”
高诱听了郑冲的解释，当下也多少理解了几分，虽然心中仍有疑问，可却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了。
当下他忍不住笑着打趣道：“那柏子缺倒也真是好运，居然能和你这位大家结上亲事！”
“眼下看来固然是如此，可将来那位柏子缺究竟会发展得如何，我们谁又知道呢？”
郑冲却是对这话不以为然，当即面无表情地反驳道：
“就比如你我，当年不也一样是出身贫贱么，那时候，谁能想到我们会有今天呢？而这柏子缺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刚才我跟他询问经义的时候，他却总能够对答如流、言之有物，这样的年轻俊才，即便是放眼天下也是少见的吧。”
“或许将来有一天，我等所坚持的那些道义，便要由这位柏子缺来传承下去，也都是说不定的啊！”
“……确实，这些后生将来究竟会如何，谁又能说清楚呢！”
高诱听了郑冲的话，当下先是一愣，而后神情却逐渐严肃了起来，沉默了许久之后，却是最终叹了口气，苦笑道：
“老朽这些年里一直担任邺城大学的祭酒，终日忙于俗务，却是心思也都浮躁不堪了起来，如今在大道理上，反而不如文和你看得透彻了啊！”
“高诱受教了！”
说完，他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却是当即又郑重地向郑冲行了一礼。
......
而另一边。
柏文有些发懵地回到家中后，便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一股脑告诉了家人。
其他人还好，柏景听到自家弟弟即将被举荐进入昌平大学，而那郑冲甚至还要将他女儿嫁给自家弟弟后，却是当场差点乐疯了。
毕竟他原本最初的预想，便是等自家弟弟考入大学后，就想办法最好能给他找个魏郡审氏的旁系女子为妻来着。
当初他看中的，便是魏郡审氏的这层世族身份，只要有了这层身份，自家弟弟无论去哪里，也都会有底气一些。
只不过后来，在那审家人连审荣的葬礼都不让他出席后，他最终出于愤懑之下，也就逐渐熄了这个想给柏文找世家女的念头。
毕竟那审家人在武安县中还有分支，他还可以凭借乡人这层关系攀一攀，可是除了审家人之外，其他地方的世族他却是压根都接触不到，也根本都不敢去想。
而眼下，虽然不是魏郡审氏，可这荥阳郑氏，也同样是一点都不差啊！
本来，他都已经接受了自家弟弟今年没考上，还需要再考一年邺城大学的事情了。
可谁又能料到，自家弟弟今天不过是去那郑冲府上走了一趟而已，就非但解决了其大学的问题，同时更是娶到了一个世族出身的贵女呢！
还抱到了郑冲这么一位据说在整个经学界中都小有名气的大腿。
假如自家弟弟将来想在经学领域发展的话，届时怕是光凭着这层关系，就不知道能有多少好处了！
所以说，人的一生不光要靠自我奋斗，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啊！
古人诚不欺我啊！
好在眼下的世族虽然强大，但却远远没有到无法无天的程度。
燕朝毕竟才建立不到四十年，而本朝太祖当年更是尤为厌恶世族，以至于最终讨伐董卓成功后，首先做的，就是在未央宫前怒斥满朝公卿大臣。
而后太祖皇帝执政的二十年期间，也同样在一直打压世族的力量，从土地、人口等各方面加以限制。
一直到当今圣上即位后，开始在世族、寒门、勋贵、宗室之间玩起了平衡来，才让这些世族们又重新兴旺了起来。
只不过眼下这四股政治力量之中，最强大的其实却并非是世族，而是开国以来的那无数勋贵。
大燕朝的勋贵多半因军功而诞生，例如之前提到的韩当之子韩综、关羽之子关兴、潘璋之子潘平、徐荣之孙徐宠等等，他们就都属于勋贵这个集体。
这些功臣之后虽然由于根基尚浅等缘故，本身还算不上什么世族，可他们的父祖却都是大燕朝的建立者，当年正是他们跟着本朝太祖征战天下，最终才将太祖送上了皇位。
这些燕朝第一代的功臣勋贵去世后，他们的子孙就继承了父辈们留下来的政治势力和赫赫威名，因而在朝中的各个地方，特别是军队之中仍旧具有着十分强大的力量。
当今圣上这些年之所以会提拔那么多的世族子弟，归根到底，便是为了平衡这过于强大的勋贵势力
毕竟太祖在世时，凭借着自身的威望，还能轻易震慑住底下的那些勋贵势力们，而眼下这位刚登基不久，如马超那帮人却都敢直接扯旗造反了。
因而，却也不得不防。
......
高诱和郑冲讨论了许久。
两人都可以算是当世大儒，因而自然也清楚眼下郑学的困境。
别看当下郑学在朝廷各地仍被为奉显学，无数的普通士子仍旧在修习郑学，可事实上，在皇帝和世族的偏袒下，郑学却是早已经隐隐有不敌王学的势头了。
两人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可却终究是无可奈何，最后也唯有叹息。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
而后，高诱似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当下抬起头，略微直了直身子，却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话又说回来，当今世族联姻多半要讲究门当户对才是，可是文和，你分明出身于荥阳郑氏，乃是正经的名族子弟，刚才却为何要将女儿许配给那柏子缺呢？”
这个问题，高诱早先便一直在想了，却是一直没想明白。
毕竟他虽然在先前时，出于心中的那份羞愧，也曾请求自己这位老友出面帮忙，好去给那柏文一些好处作为补偿，但终究也只是不想愧对自己的良心罢了。
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郑冲却居然将其唯一的女儿，都直接许配给了那个出身商贾的柏子缺！
这补偿，未免却是太过了吧？
郑冲听了高诱这位老友的疑问，当下笑了笑，便详细解释道：
“此事我却有自己的考虑。”
“我虽说是出身于荥阳郑氏，却终究不过是偏远分支而已，素来为主房所鄙夷，早些年甚至穷得连书都买不起了，比不上那些真正的世家子弟！”
“偏偏我又早年丧妻，只留下一个女儿，因而唯一看重和亲近的，便是郑徽这么一个侄儿了，眼下我被朝廷征辟去了洛阳担任中书郎，也不知未来前途如何，而郑徽这小子却突然去了武安县令王明王境华的手下担任一个属吏，却是让我担心得很。”
“我听说那王境华却和柏家关系颇为密切，因而将女儿嫁给那柏子缺，一方面是在替你补偿那柏子缺，而另一方面，也是在为了我那侄儿的处境考虑啊！”
“原来如此。”
高诱听了郑冲的解释，当下也多少理解了几分，虽然心中仍有疑问，可却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了。
当下他忍不住笑着打趣道：“那柏子缺倒也真是好运，居然能和你这位大家结上亲事！”
“眼下看来固然是如此，可将来那位柏子缺究竟会发展得如何，我们谁又知道呢？”
郑冲却是对这话不以为然，当即面无表情地反驳道：
“就比如你我，当年不也一样是出身贫贱么，那时候，谁能想到我们会有今天呢？而这柏子缺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刚才我跟他询问经义的时候，他却总能够对答如流、言之有物，这样的年轻俊才，即便是放眼天下也是少见的吧。”
“或许将来有一天，我等所坚持的那些道义，便要由这位柏子缺来传承下去，也都是说不定的啊！”
“……确实，这些后生将来究竟会如何，谁又能说清楚呢！”
高诱听了郑冲的话，当下先是一愣，而后神情却逐渐严肃了起来，沉默了许久之后，却是最终叹了口气，苦笑道：
“老朽这些年里一直担任邺城大学的祭酒，终日忙于俗务，却是心思也都浮躁不堪了起来，如今在大道理上，反而不如文和你看得透彻了啊！”
“高诱受教了！”
说完，他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却是当即又郑重地向郑冲行了一礼。
......
而另一边。
柏文有些发懵地回到家中后，便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一股脑告诉了家人。
其他人还好，柏景听到自家弟弟即将被举荐进入昌平大学，而那郑冲甚至还要将他女儿嫁给自家弟弟后，却是当场差点乐疯了。
毕竟他原本最初的预想，便是等自家弟弟考入大学后，就想办法最好能给他找个魏郡审氏的旁系女子为妻来着。
当初他看中的，便是魏郡审氏的这层世族身份，只要有了这层身份，自家弟弟无论去哪里，也都会有底气一些。
只不过后来，在那审家人连审荣的葬礼都不让他出席后，他最终出于愤懑之下，也就逐渐熄了这个想给柏文找世家女的念头。
毕竟那审家人在武安县中还有分支，他还可以凭借乡人这层关系攀一攀，可是除了审家人之外，其他地方的世族他却是压根都接触不到，也根本都不敢去想。
而眼下，虽然不是魏郡审氏，可这荥阳郑氏，也同样是一点都不差啊！
本来，他都已经接受了自家弟弟今年没考上，还需要再考一年邺城大学的事情了。
可谁又能料到，自家弟弟今天不过是去那郑冲府上走了一趟而已，就非但解决了其大学的问题，同时更是娶到了一个世族出身的贵女呢！
还抱到了郑冲这么一位据说在整个经学界中都小有名气的大腿。
假如自家弟弟将来想在经学领域发展的话，届时怕是光凭着这层关系，就不知道能有多少好处了！
所以说，人的一生不光要靠自我奋斗，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啊！
古人诚不欺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