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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嚎乎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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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世。

    多的是身如草芥的人,也多的是从他们当中脱颖而出的英雄豪杰。

    三杀却不是以上所说的这些人,或者说,她两种都占了边。

    她最初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孤女罢了,谁也不知她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是怎样在乱世中活了下去。不过这都不重要,在她的凶名还没被人忘却之前,人们记住的,是那沾满血污的长剑。

    英雄豪杰同草木蝼蚁又有什么区别,皆是一剑可杀。神明仙人和妖魔鬼怪又有什么不同,尽可随手斩之。

    人们对她的来历好奇,但却对她的过去一知半解。三杀只是她手中剑的名字,却不是她的名字。

    她叫什么,她来自哪,她的剑术为什么这样高超?

    这一切都是迷。

    到了最后,人们只能给她下这样的定论————她就是一把活着的凶剑。

    她也不需要别的名字,剑名就是她最好的诠释。

    何谓三杀?无他,杀人、杀鬼、杀神。

    那一柄四尺长剑,仅有两指宽,受无数饱含仇恨的血液与冤魂浸染,继而生出了如血般粘稠污浊的剑意,看似柔弱,却是无坚不摧、无孔不入的恐怖杀器。

    满之桃看到的正是这一柄剑。

    石窟外小雨淅淅沥沥缠绵而下,石窟内唯有一盏细小的焰火驱走寒冷与黑暗,年轻的女人膝上横剑,盘腿靠坐在焰火旁。她的身侧,尸横遍野,这些死尸身着军装,大多都残缺不全,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在这阴寒的石窟内,更显恐怖怪异。

    那女子仿若无知无觉,只是独自闭目养神。

    乱世滋生鬼魅,这些横死之人心生怨怼,戾气催魂,于此月圆之夜,竟然一连生出好几个冤魂厉鬼,朝着在场唯一的活人猛扑过去!

    女子似乎已经熟睡过去,一点都不知道此刻的危机,厉鬼无有神智,只凭本能祸害活人,张牙舞爪便朝着她扑去。那阴寒的气息似乎感染到了她,让她情不自禁拉扯了自己单薄的衣物,看起来很是可怜。

    可鬼不会有怜香惜玉之心,几只枯骨般的利爪冲那张美人头扑去,眼看就要将那头颅搅成粉碎,一点寒芒却是比它更快一步。

    细且长的利剑带着红黑煞气,像是打碎鸡蛋,将那几道脆弱的魂魄搅成了碎片。

    女人并没有起身,她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那一柄四尺有余的长剑,便是她的手足和眼睛,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劈砍和挑刺,偏偏被她挥舞出无上的威力,甚至越过死生的界限,就连无形之物也一并被她杀死。

    雨歇,声停,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唯有火苗被无声的熄去了。

    夜更深了。

    风停了,深夜中蠢蠢欲动的鬼祟停止了躁动,有一个晃动的身影,再一次踏入这死寂的洞穴。

    身着白衣,头戴高帽,手持锁链,一个鬼差轻飘飘飞到了女人的面前,他拿起名册,比对着名录。

    “庄氏女,丽杭郡人,景元十年生,当死于景元三十六年,是她了。”

    他拿出锁链,就要将那庄氏女的魂魄拷走。可当他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比月凄清比剑凶煞的眼。

    如月魄的剑影吸走了他的视线,也带走了他的性命。

    只一招,那鬼差便已经被拦腰斩断了。

    名为三杀的女人转过身来,遥遥一眼,仿佛穿越了时空,正对上满之桃的视线。

    她无声的笑了。

    “啊————”

    惊叫一声,满之桃从睡梦惊醒,那一眼如同寒锋冷剑,差一点惊去了她的魂魄。

    她抬头一看,一张眼熟的美人脸直直撞入眼中,更是吓得她三魂去了七魄,屁滚尿流爬到了石窟边,等她终于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人已经死了。

    “这样的剑客也会死吗?”她望向石窟上方,凶煞的剑意将沧河水阻挡在外,而剑意之下,早已死去的剑客不腐不化,神情安适的仿佛只是睡去。

    那一柄剑,早已生满了锈迹,剑柄上本就只是粗粗裹上了麻布,现在更是早已腐蚀个干净,唯独剑身上的“三杀”依旧清晰可见写字人尖锐飘逸的字迹。

    满之桃心中一动,慢慢走向那人,伸出手去够那柄剑。人已死自然不会再动,但剑有灵触之即长啸,那声音既像龙吟,也似狼嚎。

    虽然剑没有分出剑意去伤她,但满之桃听到这剑鸣依旧感觉耳鸣头昏,当即膝下一软,倒在剑客身前,只是她手上仍旧紧抓着剑不放。

    也不知过了多久,满之桃头昏脑胀昏昏欲睡,她似乎听到有人轻叹一声,剑身便轻飘飘落进她的手里,她没来得及反应,便抱着剑倒在了地上。

    女人手中失去了剑,她不腐不化的尸骨便在几个呼吸之间,尽数变成了粉尘。

    满之桃愣愣看着这一幕,红颜化作白骨,佛者悟出了了红尘不可留恋,她这个俗人只觉得哀伤和怅惘,手中剑哀鸣出声,她头顶上无数剑意炸裂开来,竟然将河水同水鬼一块搅碎!

    不等她反应,长剑便往石窟一扫,一阵巨大的冲击力将满之桃连人带剑甩出了湖面!

    重见天日的自然不单是她,数不尽的死人白骨、船只残骸,一块被这惊世一剑轰上岸来,满之桃运气不错,她被砸在湿漉漉的沙滩上,还没有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到。

    虽然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被揉碎了。

    浑身都湿透了的满之桃痛苦的大口呼吸,她感觉自己的肺和整个背部都快怀掉了,即使有泥沙做靠垫,剑气和冲击依旧伤到了她的内脏。

    不能...停在这里,我得回家!

    一股信念重新燃烧起她的生命之火,已经黯淡无光的红痣艰难的挤出一点红光,滋润她的肺腑,她挣扎着撑起三杀剑,从泥沙中爬起,强撑着向家走去。

    她不知道,一点戾煞的剑意已经经由剑柄传至她的手心,流进她的经脉,这一点剑意不断侵蚀四周皮肉组织和神经,很快,满之桃似乎不再觉得痛,但这并不是治愈,相反,这只是麻痹罢了。

    但满之桃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是朝着家的方向快速奔去,她已耽搁太久,此刻,她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