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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灾难降临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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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小时了,雅单达还在吊着,像个僵尸一样,荡来荡去。他浑身的肌肉都已绷紧了,他最后使劲将头抬了起来,看了一眼天空。好吧,就这样,永别了,天空;永别了,美好的生活。雅单达终于要放开双手,接受无情命运的安排。但几乎就在他放手之后的一秒钟里,他的脚碰到了地面,然后身子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雅单达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洞口离地面之间只有他手臂加上身体的高度,而背面的那堵墙则更矮些。雅单达用说不出的叹息暗自发笑,他又一次被嘲弄了,这是他第二次无畏地浪费体力,也是第二次对生命失去信心,没有什么比自己吓乎自己更可笑的了。雅单达告诉自己,他决不第三次做这样愚蠢的事。

    从洞里爬上来后,雅单达将原先的那杯水喝个精光,然后又回到水坑旁灌了一满杯。现在,他沉着冷静地向马路走去,既不嘲笑任何事物,也不悲观地面对环境。

    雅单达来到一个河边,上面的路桥已经在地震中损毁了,雅单达看到了希望,因为他很快就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一个声音在他耳旁说话,告诉他快要到家了,他欣喜地想一下越过去。河里流淌着振人心弦的活水,奔流汹涌的水涛击打出浪花,生命之火在体内熊熊燃烧,雅单达仿佛看到自己家美丽的小镇就在眼前,正向他微笑,向生存下来的勇士致敬,母亲正急切地向他走来,拥抱她亲爱的儿子。

    这是一条让雅单达记忆深刻的河,他知道再过不久就能见到村庄,然后再穿过两个小镇将会到家。可现在,水流湍急,耗尽体力的雅单达必须一鼓作气地游过去,换作从前,这是一件不费力气的趣事,可现在他却要处处小心。

    雅单达在河边歇上一会,又喝了几口水,他将脚趟在河里,凉爽的河水让他受伤的脚好过一些,他的腿现在不能在水里帮他多少忙,只要不做累赘就已经感激不尽了。雅单达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胳膊和手上,他知道如何驾驭身体在水面上的走向,可雅单达还是遇到了不小的困难,还没游到河中间,他就已经喝上了河水。他奋力地游着,两手拼命地向后摆,等到了河中央,侧面扑来的急流差点让他窒息,他很想喊救命,但他知道这是致命的错误,只要嘴一张开,河水就会漫过喉咙,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在奔腾不已的河水中。现在能救命的就只有靠自己了,他的理智让他做最后的冲击,他知道上帝会一直与努力而充满信心的人同在。

    雅单达终于游过了最危险的急流,漂向岸边。他得胜了,最危险的一切都已过去,他浑身无力地躺在河对岸,眼睛闭着,嘴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恩和喜乐。

    雅单达开始爬向岸坡,他无须再担心路上的艰险,更让他感到兴奋的是,他一上坡,就有一个人向他迎面走来,雅单达第一次因看到人而从内心中发出如此的喜悦。三天多,他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了,他像是一个久居孤寂荒原的隐士或藏匿山林的老者突然来到了普世人间,竟看见到处都是新鲜事物,到处都是可爱的景象。

    走在很远的对面,雅单达就向那人打了招呼,他很热情,那个人也很热情。雅单达向那个陌生人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和行程,这让陌生人很感动,他急忙拿出食物送到雅单达手中,他知道在这样灾难的时期,人们应该互相帮助,特别是那些逃生出来的人,就更需要别人的无私救援了。

    雅单达接过食物,他现在并不很恶,但理智让他将食物塞进了嘴里,几天以来,他只吃了些野草,现在他的牙齿对咀嚼面包一类的东西已显得有些生疏。

    那人向雅单达诉说了自己的去向,因为家人在地震中丧身,他现在要去投奔舅舅。可他也同样要游过河水,穿越荒野,雅单达劝说他不要做此冒险,这一路走来,他太清楚所遇艰险了,不如等道路打通后再动身,可那人却执意要去。

    无奈之下,雅单达就告诉他在万不得已时吃一点野草,再描绘了一下那个小水坑的位置,希望到时对他有帮助。因为食物带不到河对岸,他就将所有吃的东西送给了雅单达。

    雅单达收下食物,他对陌生人很是担心,于是将他送到了河边,还帮他下水。但很快,这种担心就变成多余的了,而是代之以更深的悲痛和哀伤。

    陌生人虽然身体不曾受到重伤,但当他潜入深水时,却被急流卷了进去,他手舞足蹈狂乱地划着,想找到能扶住的东西,但一无所获,反而这种慌乱使他更快地被带入了水流。河水上的他是那么渺小无助,他在水面上忽起忽落,嘴里涌进了水,使他的喊叫声模糊不清。雅单达看到他在水中即将被冲走时,很想帮他,可还没等下到水中,陌生人就已经吆喊着朝下游漂走了。雅单达眼睁睁地看着他漂远,消失,却毫无办法。这就是送他食物的恩人,这么快自己就丧失了性命,而雅单达只有眼巴巴地不能为他做什么。

    难道命运就是这么无情么,还是陌生人被上帝所派前来送食物的,从他下水到消失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雅单达转过头来,泪水流过面颊,他为陌生人悲泣,也为自己活着感恩。可遗憾的是,雅单达竟不能为陌生的恩人挖一个坟墓,让他静静地安息。

    现在,雅单达挺直身子,走上岸坡,头也没回一下,他还要继续前行,走自己的路,还要找到让他感到并不孤独的村庄和人群。

    灾难已夺走太多人的生命,而雅单达还活着,他仍然浑身酸痛无力,衣服也全湿了。前面不远处已能看到村庄,雅单达舒了一口气,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脱下破旧的鞋子,脚上的水泡已经破了,蹭出鲜红的血丝。他拿过不久前陌生人送的食物,拆开袋口,他很想拿一块面包放在嘴里,他看了看,但又合上了袋口。过一会,他又重新拿出面包,眼睛里再次涌出了泪水,他把面包放到嘴里,连着泪水一起咽了下去。他用手捂着脸,呜呜地小声哭了一会。然后擦干眼泪,摊开懒散的身子躺在石头上,等衣服被日头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