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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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没事吧?”车夫赶忙勒绳安抚,却毫无作用,马儿焦虑嘶鸣着,带着闸前奔出,车轮嘎吱尖锐悲鸣,不等得到车内回应,车夫连忙大喊,“马惊了,快让开快让开!”

    “琼曳,听说你赠与别人一座城?”眩晕之际,白祀忽而听到某处的说话声,声音模糊而悠远,恍如大钟回音嗡嗡荡入耳中。

    “又如何?”

    “本君喜欢大漠的孤远苍凉,十分中意廊环城,曾挑战过城主余太衡,遗憾失败,听闻前年归于你之下,特来讨要一番,不知能否割爱?”说话之人爽朗明快,语气轻松,稔熟,大概是朋友城池比较多,他像借钱一样轻松。

    “你是哪家的狗,敢朝本君讨骨头?”另一话音悠悠含笑,回答让人意外,原来不是熟悉,而是一种张扬与嚣张,或者说是挑衅。

    “放肆!”挑衅者被激怒了。

    铿!泠泠剑吟划过耳侧,强大的杀气涤荡开来,马儿狂嘶不止,疯狂拔蹄加速,但因拉着闸也没有多快,伴着一路刺耳的闸鸣,行人叫骂着慌乱避让。

    “铛铛铛,铛铛铛,哧————”

    “哈哈哈,琼曳,老子早看你不爽了,廊环城被你抢了,匪女千泓那么泼辣,也他娘的对你千柔百转,还有那粒火星,那日清晨很不幸被老子看到了,不想死就交出来,接剑!”

    “一介野狗,今日本君清闲,勉为其难驯你成人。”

    白祀紧抓着车厢窗格,摇摇晃晃,被迫听完不知什么人的对话,接下来,就是一阵密集的剑石撞击声,声声振聋发聩,宛如天雷罚怒,惊天泣神,光闪交加穹际,穿刺过阳光,明明无声,却分外压抑,白祀捂住胸口,感觉说不出的窒息,想呼吸而不能,感觉……这两个疯子就压在她头顶,挥而不去……

    而她不知道,这不是针对,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刚刚弃尘的弱者遭遇上高阶的战斗,没被压垮就算是一种强大。

    马儿怕就是感觉到了这种压抑,它还在街上狂奔,却走不出战场,白祀紧握起拳,指甲割出滴滴鲜血,她想挣脱,想呼吸,想反抗,身上蒸腾起妖异的红,脑中隐隐闪过什么画面,激荡、驰骋、狰狞、炽烈,似隐藏着巨大的力量,也似一只想要挣脱牢笼的凶兽,仿佛冲出就会将她一瞬焚烧……

    可她想看清,直觉告诉那能救命,她必须想起,否则要死了,要被憋死了!

    一点就好,一点就好,一点就好,她凝视那朦胧的画面,意识破开重重迷雾,往里面深钻,头泛起剧烈的疼,她渐渐看到了,看到一滴燃烧的血滴落天空,看到一把缠绕花瓣的薄剑,剑在舞动,她的身影闪过,十式之后,画面戛然崩碎,头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她认识这剑法,可一种预感告诉她,再舞下去,她会死。

    可足够了,她颤抖着抬起手,寥寥剑式旋转在指间。

    前方马儿一声高鸣,嗒嗒停了下来,打了几个响鼻,喘起白气。

    蒸腾周身的异红刹那延伸,碑剑出,冲向云霄,睁开眼,她出现在高空,四周微红如水摇荡,扭曲,卷涌,环绕着妖妖剑芒,久久不停,茫茫视野里,她目光锁定一处突兀,剑凭式,刃掠火,一剑如龙吐电,疾刺而出——

    “哪来的丫头,找死!”一道猩红匹练割裂天空,穿向百米处凭云蓝衣男子,裴韩掣剑竖斩,一招白虹吞日劈出,如此迎招比的就是速度,可忽然,一阵难以抗拒的压迫扑来,让他脑中恍然浮起面对赫宁帝时的情景,手上停了一瞬,百米之距,刹那之间,剑光一线贯过!

    “咳……”裴韩捂住洞穿的心口,怔眼,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你是……”白祀回转一剑,破碎他的刮躁。

    头还在痛,杀气更盛,剑荡开,幽幽吟,火焰花瓣狂舞,她乘披靡之气,杀向十几米外另一人,“白祀?几日不见,就敢来挑衅了,本君就领教领教。”

    执剑一礼,一股奇特的威压扑来,翻着滚滚热浪,流光如焚,赤火历历,剑若炼虹驰横!

    琼曳意识一凝,身掠无数残影而出——

    铛!

    剧烈的震荡惊开空气,空中爆开一瞬刺目的火花。

    琼曳后退数步,手臂微微发颤,轻灵极速的交锋,他却仿佛承接迎接了整个世界的沉重,差点将他的胳膊震折,这姑娘清清瘦瘦,力气如此之大!

    女孩眸里燃火,爆发出心底久藏的歇斯底里,一击不成下一剑快速斩出,连绵如山不尽,一往无前,让人攀跃不过,又如电闪疾光,令人应接不暇。

    这剑法刚柔相合,近乎完美。

    而随着剑式的施展,顶空之上,似有一股博大的威严在凝聚,热烈气息不断泄出,微红的天空逐渐娇艳,仿佛有什么恐怖要将天幕烧开,挣脱而出。

    一声雷鸣轰隆炸响!

    琼曳一惊,肩膀猝然一热,黑茫茫中,白祀感觉刺中了对手,肩膀却忽然一痛,她腕上用力就要上挑劈开,琼曳一掌轰出,白祀后退几步,只觉一阵海浪冲过,魂魄摇荡欲碎,剑身脱离肩骨,淋漓一身血花,她头一热,没等明白发生什么,身体就消失在天空。

    “花把式祭火之剑……竟被施展出了威力。”

    “伤口凝烈含威,如火灼……”琼曳捂着血红的肩膀,停驻空中,怔了一瞬,蓦地,冰凉的心脏传来一阵热度,他捂住胸口,并不是他的错觉,那火热犹如每一丝疼痛所化,越剧烈,心脏就越升温,真实而又让他不敢相信,“呵,上天真是不让我杀你……”

    马车里,白祀睁开眼,清新的空气涌入肺里,持续的窒息终于消失了。靠在车厢里,她贪婪地呼吸……

    “刘叔,回去吧。”莫名其妙打了一架,累死了,肚子又饿了。

    “姑娘受惊了。”车夫抹了抹头上冷汗,不由多说两句发泄恐惧,“这个畜生平时挺温顺,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回吧。”

    “诺。”

    ……

    西城墙塌之地。

    李子璇一身红装凛衣,南露随侍在旁。

    “本宫不是会置喙别人生活习惯的人。”注视着荒凉的乱石城墟,耳边勾石雀叽叽喳喳,远处吆喝不断,她瞟了一眼旁边的邋遢老头,南露将手中两小坛酒打开,递给两人,“可你年岁大了,总该找个安稳的地方了。”

    “不急不急,老朽还能走个几万里,哈哈~”老者托坛灌了一口,抹抹嘴,虬结的乱须沾满了湿意,他上前几步,拿破袖扫净两块稍平整的废石,恭笑伸手,“殿下请坐。”

    南露上前铺上一方帕子,李子璇整衣坐下,与他撞了一下坛,咕噜仰饮两口,酒水肆意,滴滴淌下美人臻颌,浸红了唇,恣肆一身红装火,挥散出别样潇洒。

    而潇洒过后,就是立刻被酒味呛了,弯下腰一阵阵地咳。

    “慢点慢点,嗓子细嫩还逞强~”南露给她拍着背,一边谆谆说教。

    “咳咳咳咳……”滋滋辛辣在嘴里蔓延,烧进喉咙胃里,呛得难受,风徐徐吹来,她吸了几口凉气,才缓过来,酣烫的脸颊被吹着,很是舒爽。“倒是不见你作画了,我母妃可期盼的紧。”

    “那可能要让贵妃失望了,近日已散出两幅得意之作,南姑娘说得对,殿下既不善,还当少饮些。”

    李子璇不甚在意,又饮了一口,然后又呛到了,“咳咳咳…咳咳…”蓦地,她放下酒坛,遥望东南,那里忽有一股冲烈的气息破霄云上,让她奇怪的是,居然很像姐姐白祀的。

    “乌朴子,你大概也算到本宫为何要来。”

    “这最深天机若要堪破,老朽怕要再拔高一阶方可。”

    “咔嚓。”手里的坛裂出细纹,酒液滋滋渗出,浸过掌心,滴在石上,漫出一副缭乱的湿画。她来此是抱着一定期待的,可期待却没回应她。将酒坛扔了出去,一声清脆碎响,将愠怒卷走,惊动石墟一片灰云,扑棱棱飞起,“你终究只是继承了那本书的残卷……”

    若为君主,依赖别人的能力没错,但太过依赖,总是会失去主动。

    这一步不成,还有最后一步,她不太想走的一步。

    “殿下毋忧~”老头躺在石上,灌了口酒,向着阳光眯起一双老眼,捋着杂乱的须子,“老朽没算到新龙,可算到了谁会决定你……”

    李子璇一怔,缓缓侧过头,“谁?”

    “这城内最美的那个姑娘。”

    “那不就是……”她紧锁住眉头,为什么,会与姐姐联系上?

    南露眼里诧了诧,低垂眼睫,神色晦明。这白祀,一介罪人竟有如此影响……

    ……

    白祀回到府里,就让蘅浅准备了一大桌,然后第一次没怎么尝味道,就进到了肚子里,看得小丫鬟目瞪口呆,她太饿了,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打一场架是那么耗费食物的。

    餍足后,她拍着小腹,仰在椅上舒气,吃了一桌子肉,其实也没感觉多撑,好像都被身体吸收了一样,着实奇怪,“蘅浅,刚才你去打听,三公主回了没有?……蘅浅?”

    被白祀食量震惊的丫头,视线还在她的脸、肚子、身材与桌上残羹之间来回游移,听到一句句重复的询问,她眨了眨眼睛,“回了,姑娘要去吗?”

    “去!”白祀站起来,蘅浅赶忙伸手搀住,怕她吃得太撑,走两步就摔倒在地。

    “唉,这顿饭吃得真难受。”这消食速度太快,让她很没安全感。

    “姑娘……好肚量!”

    白祀:“……”

    再站在叶拂院门口,白祀心情有些紧张,也有些后悔,她这一冲动就来了,还根本没想好说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被苍天遗弃的事实摆在面前,能怪她吗?又不是普通吵架闹矛盾,主动修复就可以的,想来也是白跑一趟。

    这样想着,她越想越觉得不该来,心里萌生起退意。

    “姐姐……”一声幽幽的招呼响起,怯懦,期冀,惆怅,忧郁,迷茫……似含万般情绪……

    白祀身子下意识一僵,“阿…璇……”抿了抿唇,她提起勇气继续开口,“最近,过得怎么样?”

    “嗯,还好……”自从回到府中,南露就告知她白祀来过,她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一道天大的隔阂横亘在两人之间,即使那老头说了那样的话,可她依然不知该如何消除这个隔阂。

    喜欢犹豫这一点上,不愧是两姐妹。

    蘅浅垂着小鹿眼,余光偷摸摸瞧了瞧两人,和插不进去的氛围,她安静静行了个礼,然后一闪消失在原地,溜了。

    李子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祀眨了眨眼,不解,只扯了扯嘴角,跟着呵呵呵傻笑。

    “姐姐,我相信那个传说,也不完全信,更不想断绝我们姐妹感情,我们可以远离,但阿璇希望感情不变,要记得阿璇,记得阿璇心里姐姐永远是姐姐。”

    “嗯,好~”白祀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嘻嘻~”李子璇紧紧回抱,闭上眼睛,嗅着姐姐身上的气息,想融在一起,想持续到永远,这是她心底唯一的纯净,任泪珠滚滚,潸然双颊,她无声抽咽,死咬着唇,想吞咽下珍贵的回忆,藏在心底,想把一切不好都冲刷去。

    感受着她微微抖动的身子,白祀轻拍着她的后背,眼尾发红,鼻头酸涩。

    亲近的友谊无法,就展开遥远的友谊吧……

    哈,这算什么事啊。

    苍天,我果然恨你。

    自此之后,在司府人眼里,在蘅浅和南露眼里,三公主与白姑娘几乎成了陌生人,如无必要,再没说过话,见面了也只给予对方一个淡淡的眼神。

    ……

    不知何故,连续几日,醒来后床上再没铺雪了,这本是一件好事,然而,她却开始陷入一个古怪的梦境。

    梦里下着鹅毛大雪,场景很熟悉,是灯珠街,却是历经大战之后的灯珠街,茫茫视野中,遍布怵目疮痍,坚固的建筑被什么巨大力量生生切开,甚至有的像是巨大爪痕,四处泛有火焰燎烧的焦黑,哪怕大雪积尺厚也没掩盖得住纵横每一处的痕迹。

    无形的恐怖气息冲撞、盘旋天地间,像仍在战斗,又像留下两声叹息,一笑泯恩仇。

    世界皑皑一片白,天地茫茫,冷清又压抑,两轮太阳悬挂高空,一灰一白,微有交叠,犹如,灰日在吞食白日……她越来越搞不懂了,怎么就会做这样诡异的梦,脑子里怎么就逃不开雪的存在,这战场与灰日又是怎么想象出来的。

    来这里已有几天,她几乎逛了大半雪域,还没见到一人,这里只有几千米方圆,可也正因为以方圆计算,反而显得十分广阔,仿佛渺无尽头。

    而每当走到尽头,跨出雪域战场,她也便会从梦中醒来,不知何故。

    不过在这梦里,她最喜欢的也恰是雪域边界,这里的天空既不空洞,亦不苍白,而是凝聚着艳丽的红,它们不是云雾,而是天空的颜色,却又层叠如云积,夹在天蓝之中,呈鳞状排列出来,瑰丽而壮阔,有种奇异的美。

    如果她会作画,一定将这美景画下来。

    时间辗转过,边界的天色越来越红,形如燃烧,雪域范围在迅速扩大,战场的伤痕在增多,乱石深谷无数,天上太阳又被灰日吞了一点点,这三者大概是存在着某种联系的。

    又过了几日,这几日她没有陷入梦里,而大概是到了约定的七日告别期,兄长特地来司府拜访。

    她早忘了告别这件事,和阿璇关系成了那样,司柏又忽然不见踪影,她还能和谁告别?

    蘅浅在堂厅奉了茶,退出屋去,白夜昼一身青纹流锦袍,剑眉英挺,端正冷肃,冰雕一样坐在椅上。

    过了一刻钟左右·,白祀方施施然从内室走出,神情冷淡,坐在主位高榻上,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一支麻杆样的细烛,在指间笨拙转来转去,上面黑色花纹繁复,将将半成,刚才她正专心投入地制烛,就被蘅浅一声怂巴巴的通报打断了。

    所以当然要晾晾这罪魁祸首。

    “你该清楚,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白夜昼开口了,一上来就以长兄身份自顾自说教,免不了语气里夹着嘲意,结尾冷硬哼了声,“别给白家丢人。”

    他这般刺人说着,目光却不由投到少女手上的烛上,这小巧的烛他从未见过,上面的图案神秘漂亮,透着晦色的气息,瞎了眼手艺还能如此,他不得不服,但他对蜡烛实不感兴趣。

    “兄长多虑了,我是被三公主邀请来的。”白祀斜靠塌沿,把玩着手里的细蜡,姿态放松又漫不经心,声音冷清清,“若你不晓,该现在去拜访一次下再过来,免得失礼。”

    “哼,倒是没想你的攀附能力如此优秀。”

    “兄长店铺可收拾妥了?”白祀不去接他的讥诮之言。

    “城将大变,已不适合经营,我自会回禀父亲,你收拾一番,随我一同回去。”

    指间转动的烛停住,白祀终抬起眼皮,愕了愕,随即轻笑,“兄长是听了什么传闻,会做出如此结论?你的意思是,经营千年的店铺一朝废弃么?”

    “没错。”语气坚决不移。

    “兄长可真会当家做主,但别忘了谁才是未来家主。”

    白夜昼长眸眯起,神色骤暗,凛如刺刀,白祀有所觉,目光针锋迎上,居高临下。

    “家主凭火文而择,不要以为你永远站在那,我会查清你是什么人,夺回属于我的气运。”

    “我会是什么人!!!”一句话犹如投硝烈火炸开,白祀霍然起身,大声反问,声音嘶出刺耳的尖利,脸上怒气满盈,“我夺你气运?你把话说清楚!”她忍受不了这种怀疑,她也许身世不明,但她相信身上留着白家血,她以身为白家人为豪,决不允许触动她最后的底线!

    白夜昼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向冷静的你,居然发怒了?可你知不知,你不在允州之时,我的火文进境又是如何突飞猛进?炼炼又发生怎样的……”

    “所以我就成了外人?这就是敌视我的理由?若你怀疑,你大可向父亲质问,在我这里吐什么怨?憋了十几年,你不闷啊,你个死冰块,闷葫芦…呵呵…”白祀冷冷注视着她,咬牙切齿,眼里却止不住地发酸,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不把什么都讲清楚?若我不是白家人,为什么要让我学习火文!

    “知道我会抢你气运还敢来,可真有胆子,既然怀疑我,就去搞清楚,搞清楚再决定来不来接我,辛苦白公子跑一趟了,你,可以滚了。”

    “你!”白夜昼抬起手,指着她盛气凌人的脸,气得发抖,目眦迸裂,“好!那你就在庞阿等死吧!”他咆哮般说完,怫然甩袖离去。

    怔愣良久,白祀颓然坐回榻上。

    “兄妹”两人不欢而散。

    伤心归伤心,愤怒归愤怒,白祀也并未处在这种状态多久,不过几日她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为了那样一个“兄长”,她觉得不值。

    这几日庞阿城内很热闹,似硝烟燃,兵燹起,隐约开始浮起乱的味道。

    白祀偶尔出门,总能听见遥远不知何处,传来铮铮打斗之声,轰隆震撼不断,如鼓四方,远近不定。

    实际,近日有些剑士的确偶有躁动,不论为了纠缠的恩怨,还是分属皇门不同派系,总莫名想杀上一番,以解心中躁气。

    如那日遭遇的战斗一样,夹着一种狂嚣的气息,似沾满了杀戮的血腥,从这里打到那里,从那里打到这里,城里有,城外有,地上天上,如龙摆稠,战气横贯八方。

    每日总有一些伤亡,天空变得越来越红,虽说不出的诡异,却并不刺眼,一眼望去只觉是染了色彩的空灵。

    然而,天空虽美,每场战斗下来,却都给庞阿带来不同程度的影响,初九上午,南城观合园翡石林,两位强者发生一场惊世大战,一位是内廷尉长君索玥,一位是凤吾禁卫妖缠。

    君索玥岿立崎石之尖,一身黑罗衣,风拂而不动,仿如静止了时间,一双狭眸凝视对面,十分不解。

    再见这女人,虽一身普通襦裙,蒙着面,他依然一眼认出,半月前皇宫追捕战历历在目,他实力不济,因对方是神秘凤吾卫,只三招,剑界就被生生打碎,若非他天赋算高,毅力坚韧,凭着一口濒临散掉的气,将剑界碎片融入剑法,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早成一坏黄土。

    现在,他成了一名普通人,也成了莫测的无境者,唯一的缺憾,凝聚剑界的剑法再不能破。

    君索玥十分恨,也须感谢带给他玄妙宿命之人,半月的追捕,今日之遇,他会给对方一个痛快了结。

    谁大概也想不到,妖缠身为凤吾卫,隐秘当差十几年,忠心耿耿,却会一朝背叛,令朝野上下实为不解,也是那一次,世界见识到了凤吾卫的强大实力,而这,还只是听命的马前卒。

    “陛下祈天,需一头颅,那东西赏了半月,也该还回来了。”

    “还你娘个尾巴。”女人骤暴粗口,“早看那臭不要脸的老色胚不顺眼了,就该直接把他阉了。”

    “你,放肆!”君锁玥一时被这大逆不道之言惊呆。

    “放你娘的屁肆,忘了问一句,感龙剑,凝不败,鱼化龙,你都练了哪一篇?”

    “你是谁!?怎知我霍家密?”

    “霍家?霍家是什么狗东西?世上垂云遗珠,老娘誓要全部收回。”

    “疯言疯语,受死!”

    那一战,因境界差距,围观者中少有人知过程。

    只看得见天空颤栗不止,风云聚涌,叆叇压城,无边阴沉笼罩而来,观合园仿佛化为禁忌地狱,闪光耀眼,罚灭集结,泄漏的力量像撕开了时空,在黑暗扭曲处斑斓的光晕,能想象的到,那是多么激烈的厮杀,狂暴的碰撞,如万兽踏海奔腾之势,轰隆不停……

    平静的庞阿被这场打了一天一夜的大战间接影响,开始发生动荡,刮起罕见的大风暴,下起冰雹如珠,噼啪砸着大地,破坏了不少房屋庄稼,百姓叫苦连天。

    他们感觉平静祥乐的庞阿变了,在变得不可捉摸,可怕,让人想逃离。

    而待风平浪静,大迁移令便真的开始了,迁移向庞阿四处边县,但是告示上特注不强求,可以留下,然而,不断扩散的雪势与灾难加上最近爆发的火山,虽然嘴上骂着苦,可还是让大多百姓选择暂时离去,何况有可观的补偿。

    大战之后不久,白祀再次陷入雪域。

    这一天雪域更广阔了,将近十里,天上太阳被灰日明显吞了一部分,外界天空妖艳的红,最重的是,她终于在雪域见到了人。

    一句“你怎么在这?”就像将她从梦境唤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