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免费文学 www.mf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庞阿城在加重异常。

    遥遥望着几里外的降雪之地,让所有剑士达成了这个共同认知。

    一天一夜过去,灼烈的日光照耀下,那里像自成了一个世界,素裹银装,凛风呼号,满目的白,雪越下越大,如鹅毛飘卷,地上屋顶被堆了尺厚,绵延的河流也有了冻结迹象,且在肉眼可见的扩散,一夜之间,从最初的几百米,扩散到了上千米,看着让人分外不安,更有种本能的抗拒。

    南疆搬天城主殛河,自恃三弃实力,大胆进入雪域一探,出来之后神情诡异,硬朗自信的脸上挂满惶色,失魂落魄,像疯了一样,神神叨叨,“狗屁火种,狗屁火种,算是明白了,算是明白了……”,有人拦住一个去问,只得到一句大吼,“滚开,老子要离开这座破城!!!”

    如此诡异,有人不信邪进去,出来后表情恐惧又兴奋,“不要问本君,好奇便去看,介时尔等就只火种诞生的时期了。”

    好奇和随众心理,让人一个接一个进去,然后神色恍惚而出。

    不过一只双头巨鸿鸟而已,为什么现在影响力如此之大,竟形成了这种恐怖的天象,那大鸟姿态据说是鱼绡所化,可鱼绡就算成了冰人,也不过二弃,会有如此实力,她到底是什么人?

    庞阿上空存在的异红,也有向这里飘聚的迹象,他们在期待与不期待中,反复徘徊……

    雪域百米外屋顶,司柏望着晴雪分明的天空,眸光慵懒,指尖遥遥划过那道鲜明,心里已预感到不日将会呈现什么样的一副景象,确实,计划中补天珠将在这样的情况下孕育,让他很是意外,小小鳞烛的威力居然如此之大。

    “大人,还是属下去探……”

    “不必,在这等着。”司柏放下手,身形缓缓消失。

    司裂站在原地,领命等待,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人再未出现,就像,当时进入的一刹那,人已经被暴风雪吞噬了个干净……

    当日暮西垂,余晖铺城,雪花染着残阳,像着了火,并在往这边吹来,司裂觉得没必要再等了,紧了紧手中玉剑,缓缓消失……

    ……

    司府,泰宁苑。

    被司柏“抛弃”的白祀继续探索固气之道,一整天都未得其门,反而蹦蹦跳跳中,脚底被摧残得都快让她有心理阴影了,而且还没了蜜饯子安慰,第二日她问了蘅浅,换了一处柔软的草坪,总算舒服了许多。

    低眉在旁的蘅浅见她是在修纵天之法,不禁纠结地蹙起小眉头,张了张嘴,犹豫了半晌,轻声开口,“白姑娘…你…”

    “嗯?什么?”浅云雾绕里,少女正凝心感悟,跃跳之间,蓬松裙缦忽而扑展,乌发坠苏飞扬,随云雾倏散倏起,仿如琼花刹那,忽绽忽谢,有种说不出的美。

    “那个……”蘅浅咽了咽唾沫,然后一口气带着话吐出,“恕婢子说一句,若要固气,还是还是…还是选在硬实一点的地面比较好。”

    白祀停下来,云雾消散,“是有什么讲究?”

    “讲究……谈不上,固气的关键就是记住痛苦,然后,在记住上一次的感觉,最后在调整中自然而然成功……唔嗯,都是这么磨过来的……”

    居然是这么受罪的,白祀稍微有些垮脸,她脚都要肿了,“感觉明白了,又感觉没明白,有没有什么……窍门?”

    “没……”瞧着姑娘渐渐有些不好的脸色,蘅浅蚊子般吐出一个字。

    白祀最近听力提高不少,“那就麻烦你……”她咬了咬银牙,“带我去一个硬实,硬实一点点的地方。”

    “请随婢子来。”也没走多远,就是将她带回了卵石小路。

    白祀:“……”这还不如在屋内跳,而这小丫头看这弱声弱气的,竟比司柏还严厉啊。

    于是今日,她的脚毫无意外肿出了肉垫。

    一瘸一拐回到房间,蘅浅端来温水,瞧着趴在床上不动的少女,小声唤了一句,“姑娘,泡一下脚吧,活活血,一会儿婢子给你做个按摩。”

    “唔嗯~”白祀眯着眼睛,翻身懒懒坐起,看着面前娇小的轮廓,那上面如星辰闪烁的莹光,微微一笑,“谢谢你啊~”

    “姑娘,客气了。”蘅浅蹲下身,小心为她退去鞋袜,将两只肿起的“大白萝卜”缓缓放入水盆里,“温度可好?”

    “可以。不过我哪是客气,你身上有光,应该是超凡脱俗的贵人吧……”这也是相信她的修炼方式的原因。

    “光?”蘅浅停下手,瞅了瞅身上,摇摇头,小手继续搓着白萝卜,“婢子哪算什么贵人,只是……被发卖到了这里而已。”

    “那对我来说,也是个大人物~”

    温泡好了脚,做了穴位按摩,又痛又爽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期间像有谁来过,在耳畔不远细细碎语,像是……阿璇,有了这种意识后,她霍然睁眼起身,“阿璇?”

    房间静谧,无人回应。

    咬了咬唇,颓然躺回床上。

    ……

    叶拂苑。

    池塘边,舒凉竹椅上,女孩酣眠正浓,呼吸如羽,南露侍立一旁,将团扇轻摇。

    天色近黄昏,从那时回来后,女孩已睡许久,明润的脸颊与精致的五官,让她的睡颜看起来十分悦目,说不出的宁静,高贵,但沉淀的贵气里又透着窒息,像是华丽而笔直的剑,仰之似能摘星,俯之似能临渊,却都是遥不可及,让人看不透而心畏,却又无法忽视她的美。

    这样的她正在痛苦着,一双英眉含蹙,半笼雾雨,倔强抿着唇,像剑受了伤,脆弱中流露杀气,惹人怜爱,却无人敢靠近。

    春风幽拂去,拱窗剪了西枝,橘光粼粼盈塘,揽尽赤云泼霞色,如燃烧蔷薇的美眸,凝着高贵的娇艳与神秘,注视着云澜西去悠悠,天地一片宁静美好,然而,于女侍心里,却只有戚戚孤独……

    “姐姐……”一声幽幽呢喃,似有千愁百绪诉说,破开了她复杂的思绪。

    涂了暮光的竹椅上,李子璇眼皮微动,睁开来。

    “殿下,您为何又?”南露手中扇顿,轻叹一声,知道她的意识又去了泰宁苑。

    “姐姐……”三公主浅浅打了个哈欠,挑起眼角瞥向她,惺忪的美眸里光影不定,“你当真以为,我堂堂弘安公主会无故贴一个女孩吗,哪怕曾与白伯父十分要好?”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南露一愣,随即想了想,疑惑蹙起眉,“那是因为…不对,那不是更应该讨厌她?”

    “当然不对,更不是因为那里的事……”三公主话间漏出一声笑意,唇角翘起,杏眸里一片柔软与孺慕,仿如绕着光晕的蜜糖汁,“我唤她姐姐,是因为她确是与我血脉相连~”

    幽幽讲到此处,她叹了口气,“算了,若真改名叫李祀,李四,噗哧,还是觉得这名字特土,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她忍不住一口喷笑,然后赶紧捂住嘴巴,却管不住身体和声音,痉挛似的抖起来,夹杂着吼吼奇怪的笑声。

    南露笑不出来,只是怔愣着,仿佛灵魂忽然出了窍,她实在被这信息震惊到了。

    一个除了美貌,在她眼中无甚出众,甚至因为一些事有些讨厌的女子,突然在自家殿下口中成了高贵的主子,这……她实在无法轻松接受,她没法去怀疑殿下说的话,若不是得到绝对的确认,就像她说的,一个相熟伯父的女儿,她其实根本没必要放在眼里。

    “本来一切很美好,可她……”女孩的笑声渐渐减弱,情绪再次回落冰点,垂下眼皮,明亮的眸又遮上了幕色,“瞳渊藏雪天弃人……天弃人……”

    “婢子觉得挺好,至少将来……”

    “不要用那种事情掺进我们的感情。”南露未说完,李子璇打断了她的话,清脆的声音里夹了些微的冷。

    “诺。”南露闭上嘴。

    “只有找到那片仙境了,一定要找到那片仙境治好她……”

    ……

    忧郁之中,几日漫漫而过,转眼到了五月初,于两人来说,也许是渐热天气的影响,几天的时间仿佛度过了几年,三公主还在整理着关系,偶尔偷摸在白祀睡着时去看一眼,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是如此纠结的一个人,一边是重要的亲情,一边关乎大统的继承。

    她想要跟姐姐亲近,同时想坐那个位置。

    可偏偏出现火种诞生之变,人心浮动。

    天色在挡不住地变红,层层叠叠,如赤鳞般聚向雪域,那片迅速扩大的雪域里,那个恐怖的天象,也让人大概知晓了火种何时出现,火种将于毁灭中诞生的传说,当真不假,可也时间还早。

    因为司柏,她知晓这其中的惊天计划,她也在配合布局。

    关键还是火种继承者,那个新龙,这也是来庞阿的目的之一,司柏倾向于她,她是相信的,否则不会将那样的计划和盘托出,一步错就会陷入众矢之的,只是于他的立场,侍奉的第一位终归是苍天,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这天的平衡。

    她向来走一步看三步。

    乌朴子,卜算天机而弃尘,十年而四弃。

    你主动来投已三年,这一步,是该逼逼你了……

    ……

    鹅卵小路上,经过几日艰苦磋磨,白祀终于固气成功,过程是不想再经历一次的痛苦,结果自然而然,像平常一样提心吊胆跳起时,没有刻意去调整,云雾自然凝聚在了脚下,她终于久违体验到了那份柔软。

    在不敢相信之后,她又一次次尝试,最终没有再失败一次,她其实还未掌握诀窍,只是固气已经刻入了骨子,成了一种本能。

    成功之后,喜悦之后,油然而来的是空虚,她怔怔站在云里,望着脚下渊海般的黑暗,又想到了阿璇,“要不要,去看看她?”

    以庆祝固气成功这个理由?

    已经过去多天,她心里一直挂着这件事情,挂着那个丫头,也唯有脚底疼痛或制作蜡烛时,才能短暂忘却,但不能一直这样,总要来个了结她才能彻底放下。

    被蘅浅前领着,来到叶拂苑,却被丫鬟告知外出了。

    这么巧?

    “那麻烦姑娘,若阿璇回来,请转告她一声。”

    “好,姑娘慢走。”

    出了叶拂苑,无声漫步小路上,风声沙沙耳畔,花香袅袅,气氛略有空荡,“说起来,也的确该出去逛逛了,都已闷了好几日。”

    “姑娘,……咱没有出府令牌。”

    “辛苦学了纵天之法,总不能被一堵墙挡住,可对?”

    蘅浅:“……”不,您还没学会。

    “放心,没人敢拦的,这府里的人像是都怕我。”

    蘅浅:“……”这个的确怕,她也怕,超怕。丫鬟心里有点发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少顷来到府门前,白祀轻吸口气,端了端姿,盈然走过去,门口站岗的两名府卫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瞧见,让她顺畅通过,一旁的蘅浅奇怪,小鹿眼不由偷瞥两人。

    院内正对门庭的大深沟已经填好,铺了一层新砖,表面瞧不出丝毫异样,可再见到劈府的本尊,那石砖仿佛又在眼中咔嚓开裂了,虽然美人如春醉,迷人心魄,可两兄弟心里更多的是发怵,因为,那天正好也是他俩值守……

    出了门口,蘅浅忽然弱弱开口,声音像咬破陷的汤圆,甜甜软软,“姑娘,婢子……就不和你一起了。”

    天上浓郁的红色让她感觉诱惑,更莫名不安,这种不安战胜了她拒绝别人时的胆怯,她不想一直呆在外面。

    白祀疑惑回头。

    “婢子…”蘅浅缩了缩肩膀,咽了口唾沫,提起一口气道,“婢子,婢子事务繁多,姑娘玩得开心。”说完,低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直接小跑回了府里。

    白祀:“……”/府卫:“……”看看,都把蘅浅姑娘吓成了什么样,像是更胆小了。

    真可怜呐。

    白祀站在原地,陷入思忖,才出来,如果再跟着蘅浅回府,会显得很奇怪吧,可一个人走会不会又迷路?而她出来是抱着确实的目的,那就是吃一顿想念的烫锅,为了吃烫锅,她脸上的妆极素淡,也没抹唇脂,就怕被汗水浸花了。

    “有没有,马车?”

    ……

    府路街,白羊巷口。

    车夫刘叔拉着她来到一家余家烫锅,馆子位于街巷深处,门面十分不起眼,但在这一代却比较有名,好这一口者众多,遂巷子也从没冷清过,人来来往往,来到店前,隔着门就听见不绝的吵嚷,十分热闹,这正是她喜欢的环境。

    跟刘叔约好一个时间,让他随意打发,进了门,果然果然很热闹挤乱,烟气缭绕,铺子的空间不算太宽敞,她眼睛看不见,站在门口,一时还真不敢往里走,好几次差点被食客或忙走的伙计撞到,她这夺目的美貌很快掌柜注意到,笑呵呵地亲自领着她到里面,快速收拾好一桌刚走的,“姑娘要什么口味?”

    “咸香味,要五花肉、牛肉、肥肠、蛤蜊,配菜都来点,麻烦~”掏出银子递给对方。

    “姑娘爽快,即刻就好。”

    馆子里很忙,这即刻也并不是真只等一会儿,白祀也不着急,闻着四周飘来的各种香味,听着偶尔传来的吧唧嘴声,她乖巧安静地坐着,低垂眉眼,悄悄咽着口水,在外人眼中,这就是天上仙子下凡,来食人间烟火了。

    连那一脸的清冷疏人,在烟雾朦胧中,也成了一种亲切。

    又等了没一会儿,两个小锅接连端上来,一个小锅是汤底,一个小锅是点的菜,下面点着小火炉,一为烈火,一为文火,汤锅里的汤处于完全沸腾状态,烫字便在这里。

    烫锅的食材都是经过特殊腌制的,先是将它们炒熟,炒干,收汁,凝萃味道,炒出一种特别的鲜香,这时就着锅里不散的热,已经可以食用,但若放入沸腾的汤锅里一烫、一润,在独家秘制的酱里再一滚,放入口中,那滋味,只感觉舌头像卷进了味道的花火,鲜香麻辣,加上酱汁的画龙点睛,层层不绝绽放,烫锅的魅力也就在此。

    吃烫锅最大的特点便是速度,除了口中鲜香味无法让人停下,烫字也不能变成涮,要掌握一个绝佳的时间。

    所以,菜一端上来她拿起筷子,就直接大快朵颐,口中咸香不断,舌尖麻辣刺激不绝,配合着酱汁浓郁独特的味道,一个字,美!

    她吃得香汗淋漓,津津有味,却让一众食客看得目瞪口呆,这仙子大约是不想回天上了~

    “可真是让我好找,妹妹。”正沉浸美食中,一个冷硬的声音蓦然响起,如一阵寒流忽然刮过,夹着某种情绪的尖刺,刺进耳朵里,很针对的冷。

    这声音白祀太熟悉,她手顿了顿,没停下筷子,头也不抬,继续烫着肉,嘴里开口寒暄,“兄长,好久不见,再过一月左右,妹妹就回去了,何必费心来找?”

    白夜昼身形高大,瘦削,一身墨青袍,一脸冷峻地杵在那里,像是冰封的白色峭壁,既坚硬又刺人,周身寒气自凛,路过的人下意识绕道,避开这似乎很不好惹的冰块脸。

    只有白祀知道,这只是因为她在这里,抛开这种针对,他的声音中气清朗,长相也遗传了白家的三分美,可是十分有男人魅力的。

    “的确是费了不少心思。”男人靠了靠边,低眸睨着少女的粗鲁吃相,缓缓开口,话里卷着一丝嘲笑与不变的漠然,“眼睛既然不好用了,又何必乱跑?”

    “这消息……倒是传得挺快的……”将锅里的肉片放进嘴里,唔嗯,烫得久了点,有些软了,“兄长亲身来,是准备接受铺子吗?”

    “我并不在乎那间铺……”

    “忘本可不好。”白祀打断他,装作好心提醒,“心气高,别忘了没有那对能飞的羽翼,都是将近而立的人了,又有了家室,我了解嫂子,她最中意的就是老实本分的。”

    “经营的确让你更伶牙俐齿了,我心思如何,你不必去管,既然我来了,你也就可以回去了。”

    “自然可以,但妹妹必须看到店铺有人接手,我也需道个别。”

    “给你七日时间,不想死在这城乱中,就别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嘴。”白夜昼不想再多留,转身离去。

    七日?时间好长,这是给我时间还是给你自己?

    “城乱?”莫非……在说那个火种?这念头升起,白祀下意识抬头,回看了他一眼,可这不经意的一瞥,让她心里猛地一震,呆住了。

    喀拉拉,筷子脱手,掉落在地。

    若不是做梦,她当真遇见了奇迹,竟在白夜昼那高大轮廓上见到了莹光,很淡,微红,在黑色视野里如灼灼星火,异常明显,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已超脱凡俗,荣升为贵人。

    可以啊,惊诧之后,白祀心里生出赞叹。

    毕竟是血缘亲人,即使自己的哥哥讨厌自己,她还是由衷为对方高兴,因为这对白家影响很大。

    “难怪你瞧不上铺子了…”

    回想起方才谈话,心里笑了笑,正想埋头继续吃,才发现筷子掉地上了,算了,也没多少了。

    走出馆子,上了停在巷口的马车,刘叔没走多远,很快从街对面包子铺过来,唤了声姑娘,正要驱车走,马儿忽然一声嘶鸣,似受了惊,猛扬起前蹄,车厢失衡,白祀一个不稳侧倒去,脑袋咚地磕在厢壁上。

    一阵眩晕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