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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树林里尴尬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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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树中学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每当学校食堂的贮存柴快没有了时,便由全校学生一起来解决。一来是为学校节省向外买柴的经费。二来美其名曰为了培养学生的劳动意识和爱校意识。

    全校学生除了初三和高三以外,其余的各个班级都相应地规定了砍柴任务。高二年级男生干柴每人40斤,生柴55斤。女生干柴30斤,生柴45斤。

    从清晨起,学校广播室就连续播了三次通知。

    各班主任将砍柴任务具体细则逐一落实后,学生们便立时忙碌起来,和走读生借柴刀的,找背篓的,约伴的......各种喧闹声此起彼伏。

    先前砍柴是在学校统一组织安排下,由各班班主任亲自领队去山上,后来有些老师不大愿意去,学生们跟着老师也不大自由,于是这规定便逐渐自行取消了。

    现在学生上山砍柴完全自由,但有个最低要求,就是砍柴时至少要有俩人在一起,山高林密,以免出现意外。

    不愿意去砍柴的同学,只要把柴的斤数折算成人民币交给食堂也行,其实学校也更喜欢用这种方式,只是不大好鼓励罢了。

    一些在家里懒惯了的城里娃,他们相约上山,纯粹是想走出校门,去山上呼吸新鲜空气,饱览一番农村的田园风光,他们不过是以上山看柴为幌子,在山上悠哉悠哉而已。但砍柴毕竟是件很累人的活,他们宁愿用口袋里的几个伙食钱取而代之,也不愿为砍柴而累,大不了向自己的爸妈多嚷几句罢了。

    学校里,大部分都是农村娃,他们每月的伙食费基本上都是一杆枪一个眼,他们用一点伙食钱垫柴钱几乎是不可能,再说,对于农村娃来说,上山砍柴也实在是小事一桩。

    夏荷自是尾随香怡砍柴。她本来是有些不想去山上的,想交点钱了事,可一人待在学校也确实无聊,加上最近一段日子同楠木的冷战,她也真感到些疲惫,趁这个机会去山上彻底放松下自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荷和香怡背着背篓,拿着柴刀,混和在三个一群,五个一荡,哼着歌儿,言语不断的砍柴队伍之中,心中有种难得的兴奋和释放感。

    走了一段路后就开始爬坡了,站在坡上向来路远远望去,枫树中学操场的旗杆上的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

    一支庞大的队伍渐渐分成无数个小组七零八落地涌向各个坡上,山头。

    各个山坡上都飘荡着同学们的嘻笑声,呼唤声,寂静的山林因为这些学生的到来而变得空前热闹起来,一些潜伏在林子深处的倦鸟,时不时被惊得掠出林外,振翅而鸣。

    夏荷和香怡顺着山下淙淙的溪流,沿着条细细的山路向上行走,路的尽头就是颇大的灌木林了。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此时是最好的写照。

    夏荷和香怡放下背篓,在灌木林旁的一个斜坡地坐下了。

    天,明净而湛蓝;空气,湿润而清新,整个山头的上空,几块像波涛,似走兽的浮云静静地飘浮着。

    从山上向山下望去,远处是几个模糊的村庄,近处是一块块待犁的冬田。

    山上的雾气尚未完全消散,宛如一条条被撕碎了的白衣裙,飘散于山的深处。

    山风来来去去,肆意地吹拂着。俩人从喧闹的校园突然来到这久违的大山深处,顿觉心旷神怡。

    “人在这里,心有没有在这里?”香怡笑着说。

    “啥意思?”夏荷装糊涂。

    “老实说是不是有些想他?”香怡直直地看着夏荷。

    “想他?我跟他都好久没说话了,也许就这样自然崩了吧。”夏荷心里一直憋得慌,现在香怡主动提起,也就自然有了倾诉欲。

    “不会吧。”香怡的葡萄眼闪了闪。

    “难道你没感觉到这阵子你这个‘邮递员’快下岗了吗?”夏荷揶揄道。

    “嗯,好像也是,我也觉得你俩最近都有点怪怪的。”香怡听夏荷如此一说,似乎才发现。

    夏荷没有做声,神情有些惘然。

    “你俩又怎么了?”香怡的探究欲又冒出来了。

    “我问你,俩人要是有点好了,是不是男生就特想占女生的便宜?”夏荷说这话时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这句话在心里积压已久。

    “怎么说?”香怡急切的问,心里无端的有了种想了解真相的紧张和兴奋感。

    “他——他居然要亲我,在那个停电的晚上。”夏荷稍加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那你同意了?”香怡很想知道答案。

    “我才不会傻傻地让他占便宜呢!”说了这句话,一缕恼怒不经意又袭上她的心头,事隔几个星期,她依然还是想不通,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被男生要求亲嘴,就是傻,是被占便宜吗?”香怡看着夏荷似笑非笑。

    “难道不是吗?”夏荷呆看着香怡,很希望得到她的共鸣和认可。

    “我原以为你比我成熟,比我懂,想不到你竟也如此幼稚。”香怡看着夏荷,哈哈一笑。

    “你说,他怎么就越来越油呢?”夏荷没有理会香怡,像是问香怡又像是问自己。

    “也许是你对他太好了,才让他对你想入非非,又或许你对他并不怎么样,他才想通过这种举动来求得一种心理补偿。”香怡一气呵出,仿佛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心理医生在面对着自己的病患者一样。

    “你倒像个专家似的。”夏荷困惑的看着香怡,她觉得香怡一下子变得既陌生又遥远起来。

    “这可是我根据一系列言情书上的精辟理论和对客观现实的观察而得出的总结。”香怡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暗地里也在谈恋爱?要不然哪会懂这么多?”夏荷的语气完全是审问似的。

    “我可不会有你这么早。”香怡的语气分明带有嘲讽的味道。

    “你这家伙好像对我有成见一样。”夏荷直视着香怡,像在捕捉什么似的。

    “我能对你有啥成见呢?只不过是你自己过于敏感罢了,咱俩可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香怡听夏荷这么一说,心里不却一惊,她觉得自己有时说话时真的有些情绪化了。

    “其实我在心里并不怪你,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他,有时候我反倒觉得你比我更适合他。”夏荷看着香怡,叹了口气。

    “他又不是礼物,可以推来让去的,你以后要是还这样说,我可跟你要翻脸了。我在你面前发誓,我只是把他当哥。”香怡涨红了脸,她觉得自己以后必须要加强自我控制。

    “我不过是随便一说,你倒认起真来了。”夏荷看着香怡的窘迫样,不却笑了。

    夏荷一笑,香怡也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老实说,你当时虽然拒绝了,但心里面是不是有同意他亲你的想法?”香怡意味深长的看着夏荷,满脸的坏笑。

    “我干嘛要告诉你?你也像桐油子一样越来越油了,你这样很像偷窥似的,再问下去,可就侵犯我的隐私了。”夏荷对香怡又瞪起了眼。

    “关于这件事,我觉得你真的有点小题大做了。”香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这是小题大做吗?”夏荷看着香怡,这一瞬间,她似乎觉得香怡的话是对的,也许这就是这段时间她所苦闷的症结所在。

    “你心里不爽对她略施惩罚也就罢了,可你这样一味地对他不理不踩,保持冷战,我觉得对他真有些过头了,甚至残忍。”香怡接着说。

    “你也这样认为?”夏荷定定地看着香怡,觉得他有时和自己还真是心有灵犀。

    “你不会就因为这点小插曲而真的跟他吹了吧?”香怡不由为楠木抱不平,觉得夏荷对于爱情,似乎有些随便了。

    “不晓得,我和他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夏荷懒洋洋的回答。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真喜欢他?”香怡看着她那有些惆怅的表情,认真的问。

    夏荷默不作声,只是面对远处的山峦发呆。

    “我看你俩还是和好吧,不要互相折磨了。”香怡由衷地说。

    “和好?”夏荷转过头来,怔了怔,主动向楠木妥协可不是她的个性。

    “别再想那么多了,咱们可得进林子里砍柴了。”香怡提醒道。

    “忙啥?晚上又不要上课,难得有这么一次自由。”提到砍柴,夏荷明显少了劲头。

    “可别忘了,晚上学校要在电影院包电影犒劳犒劳咱们这些上山砍柴的功臣呢。”提到电影,俩人都激动起来,香怡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俩人起了身,背着背篓,拿起柴刀走进了林子,动起手来。

    时光静悄悄地流逝,山风飘来荡去的吹拂。香怡到底是个在家勤快惯了的农家女,太阳偏西时,她已将一捆干柴砍得差不多了。

    香怡在离她不远处找到夏荷,见她砍的柴东一根,西一根地扔在几处,不却哑然失笑。

    “我看你是想在这过夜吧!这么久了,还只砍的这么一点点,又是生柴,这么远的路,你能背得动45斤的生柴吗?”香怡噘起了嘴。

    “那咋办呢?”夏荷有些急了。

    “哎,楠木这个背时的也不知在哪座山上,你要是没跟他闹僵的话,今天他必然是跟你在一起帮你砍柴背柴了——你哪会这么累呢?”香怡不知不觉又提起楠木来。

    “谁稀罕他来呀!我又不是在家里没砍过柴。”夏荷虽然嘴巴有点硬,可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现在说啥都没用,咱们先完成任务要紧。我看不如把生柴不要了,我帮你砍些干柴,你自己到上面那片松林里捡些大一点的干树枝就行,也许我的已超任务了,到校时可以把多余的给你添上。”香怡真拿她没办法。

    夏荷觉得香怡说得蛮有理,便拿起柴刀向香怡扮了个鬼脸,急匆匆去上面那片林子里捡干枝了。

    这片松林比下面那块灌木林更为幽静,林子里小松树居多,非常茂盛,地下满是厚厚的松叶,踩在上面既有弹性也松软,林子里光线很暗,夏荷一人置身于这片静谧的松林里,寻捡着干枝,心里难免一阵阵发怵。

    夏荷往林子里越走越怕,她本想到香怡那里去,可又怕香怡笑,于是只好硬起胆子往前走。

    忽然夏荷见有捆已捆好的干柴放在一棵松树旁,旁边还有个背篓。

    “有人在这里。”夏荷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夏荷的眼睛不由四处张望,搜寻,忽然在距她不远处传来悉悉窣窣的声响,她不由向前轻轻挪了挪步,瞧个究竟。

    原来一男一女正靠在一棵大松树下说着悄悄话,大树下面是个洒满松叶的平地,平地的四周是密密的杂树丛,不仔细看很难看清。他俩背对着夏荷,很是亲密。

    “真想不到今天会来这么远的地方。”男孩子不免发着感慨。

    “怎么,后悔跟我来了?”女声很柔。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不后悔。”看来这男孩很会哄女生开心。

    “你就总是这么油嘴。”女孩娇嗔的声音。

    夏荷觉得那女孩的声音很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

    “霞,能说说你当初是怎么喜欢我的吗?”男孩用一种调侃的语气。

    “还好意思要人家说呢?当初要不是天天缠着人家,几次三番地写信,我才不理你呢?”女孩的声音里分明有种淡淡的喜悦。

    “霞,不就是读高一的那个罗霞吗?她歌唱得很好,她家就住在香怡家的上面,是个爱唱爱跳,热情随和的姑娘。怎么?她也谈男朋友了?”夏荷边想边往前挪了挪,将自己隐藏在一处杂树丛里,这样就可以更加隐秘地窥视他俩了。

    “霞,今年去我家过年好不好?”男孩热情的说。

    “我才不去呢,要是被我爸知道了,非把我打得半死不可。”女孩一口回绝。

    “霞,我真的好喜欢你。”那男的挪了挪屁股,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嘴巴老练地向罗霞的脸上凑去。

    罗霞下意识的躲了躲,脑袋轻微的左右摇摆。

    夏荷看到这里,便想一走了之,可此时的脚仿佛同她唱对台戏一样,硬是不听她的指挥。夏荷手心里满是汗,心没来由的一阵阵狂跳。

    “别——别这样,别人看见了不好。”

    “不要怕,难道这鬼地方还会有人?再说,砍柴的差不多都回校了。”那男孩一点都不在乎,安慰着罗霞。

    夏荷实在不敢目睹此情此景了,她的心几乎就要跳出胸膛来,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在偷窥,那可就太尴尬了。

    夏荷开始向后慢慢退缩,直到离他们有了一定的距离,她才轻喘着气朝香怡那边跑去。

    这两个痴情男女此时又哪里知道在这荒远静寂的林子里会有一个女生用如此好奇,慌乱而又复杂的眼光偷看他们呢?

    “什么大惊小怪的,跑得这样气喘吁吁的?”看着夏荷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香怡问。

    “我咋好说呢?你自己到上面去瞧瞧吧。”夏荷的脸已绯红了。

    “啥事?让你这么别扭!”香怡疑窦顿生。

    “住在你家上面的邻居罗霞,她正跟一个男孩在上面那块林子里......”

    “也谈恋爱?那又咋样,你还不是一样。”香怡打断夏荷的话。

    “我可没像他们那样。”夏荷不说了。

    “哪样?”香怡似乎还没懂,继续问。

    “你——你......”夏荷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真笨!”香怡像终于明白了似的,挠了挠自己的头。

    “咱俩快些捆柴下山吧,要是被他俩发现,彼此就都不好意思了。”夏荷催促道。

    “那不行!罗霞是我邻居,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傻事。”香怡说着便丢下柴,朝上面那林子里匆匆跑去。

    这时候,那男孩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发狂般的脱下罗霞的外套,随手扔在枯枝上,然后一只手很老练的伸进她衣服的最里层。

    女孩的自我反抗意识唤起着她的清醒,她还在作努力的挣扎。

    男孩和罗霞的个子差不多,长得也有些文弱,罗霞不同意,他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得逞。

    “我真的很喜欢你!”

    “夏荷——你柴砍够了没有?”香怡这时装着找寻夏荷的样子大喊并快步朝林子里靠近。

    “妈的!真的还有人!”那男孩恨恨不已。

    香怡的喊叫声惊得俩人立时站了起来,罗霞慌忙捡起枯枝上的红外套迅速穿上。

    “你——你快些走,我在后面来。”罗霞拼命的催促,一张红润的脸此时几乎苍白。

    那男孩听见香怡的喊叫声后就惊吓得拔腿就跑,哪还顾得上罗霞。

    香怡料定那男孩已逃跑,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林子里。

    “哦,香怡是你!你刚才叫谁?”罗霞装着刚捆好柴的样子,准备背柴下山。

    “罗霞,你一个人在这砍柴?”香怡不动声色。

    “我原是和几个女同学在一起的,谁料在砍柴的过程中大家走岔道了找不着了。”罗霞惴惴地说,似乎还在为刚才的情景而后怕。

    “你看见夏荷没有?她刚才还跟我在一起呢。”香怡假装问。

    “没见呀!”罗霞直说。

    “夏荷,夏荷。”香怡扯着嗓门装模作样叫起来。

    “香怡——我在这里。”夏荷料定香怡已将一切搞定便大声应和道。

    “瞧那家伙,原来在林子下面呢,害得我到处找,真是!香怡故作生气状,小声地骂着夏荷。

    “咱们三人一起回学校吧,天色也不早了。”香怡对罗霞说。

    “嗯。”罗霞木木地应着,眼睛不由朝半山腰打望,也不知那家伙奔跑到哪里了?

    已近黄昏,山风时不时一缕缕拂来,太阳快要落山了,松林里似乎显得更加静寂,山里的寒气逐渐重了起来,三人各自背着一捆柴,从山上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香怡只是抿嘴偷笑,觉得今天真是快乐有趣,不但顺利完成学校交给的任务,同时也阻止了一桩即将发生的悲剧。

    罗霞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香怡的突然出现让她觉得非常意外,对于她的出现,她不知是怀揣一种感谢,还是一种失落?甚至是种讨厌,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