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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矢志却青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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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仆承欷嘘摇头,只道:“大厦将倾!”卢以旬道:“大厦已倾,支抵不倒还因为有柄焚剑,否则莫说各道方镇逆反,就是各地起义也能掀翻大唐整片天。”邱仆承暗中打量卢以旬道:“二弟相信焚剑存于世间?”卢以旬肃颜道:“大哥莫只把焚剑当作传说,当年先父在朝官品不算小,与同僚忆论旧事,免不了谈论焚剑,确有其物。”邱仆承差点脱口说出焚剑之秘,但一想到焚剑对于世人的**,才强忍住冲动,道:“有也罢,无也罢,人事终究是人与人之间的纷争,化外之物,它救不了苍生百姓。”卢以旬叫道:“大哥说得好!凡人妄想以焚剑救天下,一群饮鸠止渴的蠢货!大哥有如此胸襟,兄弟已迫不及待想了解大哥的身世之谜了!”邱仆承摇头笑道:“大哥家世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当下将身世及去天南派、薛庄的事讲了,只掩去了焚剑的秘密,改说自己从薛陵坠崖不死才脱的险。卢以旬听得咬牙切齿,道:“恨!薛庄的人都该死,多亏大哥福大命大,才大难不死。这桩子仇记下了,日后必定要他偿还!”邱仆承慰藉道:“罢了!一群不知死活只知手足相残的小人物而已,为他们费心,陡兀多白几根头。”卢以旬大笑,道:“哥哥说得在理!大哥有去处?咱兄弟俩并肩闯天下。”邱仆承没多想道:“二弟知殷山寨?”卢以旬蹙眉道:“就是抢你们的那伙人?素有耳闻!首领叫做黄巢,他们干的是剪道抢掠的勾当,不分善恶。名为劫富济贫,说得动听而已,大哥想去?”邱仆承想起当初遇见的那两个头领,觉得值得结交,道:“二弟听到的传言定然有所曲解,若见了其人,或许会有些改观。咱们先且去会会,是好人歹人,分清楚后咱再离开也不迟。”卢以旬不愿拂逆他的满腔热情,道:“大哥既然执意想去,做兄弟的自当奉陪,殷山寨,又非火海刀山,去去又有何妨?”邱仆承大喜道:“到时二弟仍不随心,咱就去闯真正的火海刀山!”卢以旬一声呼喝,夹马腹越过坡头,叫道:“殷山寨之地小弟知晓,大哥且随我来!”

    当日两人骑乘,次日沿河谷大道过了坊州城,未时行间,遇上前路一队人马鸣锣开道,兵仗仆拥,好生喧嚣吵闹。两人尾随一段,稍加打听,乃知竟是当朝中尉田令孜的坐驾。卢以旬凝神道:“咱到前去瞅瞅这厮模样!”邱仆承也对这皇帝身边的近侍有莫大兴趣,与他绕行去抄前路。

    穿由一处密林,卢以旬忽道:“大哥快看!”邱仆承抬眼望去,遥处一条人影从树梢游来,只见他上半身,面目俊秀,甚是年轻。那人丁儿也不留意脚下,目视前方,似滑一般迅速掠近两人。卢以旬赞道:“兄弟武艺不济,眼力却不低,此人轻功造诣,江湖鲜有人及。”邱仆承观来人在树梢上如履平地,闲庭信步,比及自己的八十一步步法,另有造诣,暗下佩服,点头道:“难得年纪也大不了你我。”来人对两兄弟视若无睹,足不带粘,正待旁过,邱仆承叫道:“兄台留步!”来人移视一眼,侧步斜行,身在空中如弹出的物体,着地落于两人面前,脚下的一丛落叶迟延俄顷方才陷下贴地。邱仆承抱拳道:“在下邱仆承,这位乃义弟卢以旬,我兄弟二人叹服兄台绝技,斗胆拜交,敢问兄台大名。”来人直立玉树临风,微微一笑,道:“在下李爽,与邱兄、卢兄识交,胜感荣幸!”卢以旬道:“若非违心之言,李兄该当随我兄弟二人找处好地长述。”李爽侧耳宁听少顷,大笑道:“正好!兄弟也有几位兄长就在前头,二位不嫌,请随同往。”两人欣然应邀,牵马跟行。走出几步,李爽道:“邱兄卢兄原往何去?”邱仆承并不避讳道:“前去殷山寨拜会黄寨主和各位当家。”李爽一怔,回头道:“两位与他们有交情?”邱仆承道:“算不得交情,误会倒是有些,释清便好。”李爽笑道:“不要是寻仇,你们会很顺利的。”

    三人穿出林间,上了正路,没多远便望见前方路边有几个人,几匹马钻在树间嚼草。坐地休憩的两个人率先站起,迎面走近,那近四旬年纪、身宽背厚的人道:“六弟否探明情况?这二位是谁?”李爽指示那人向邱、卢二人道:“这位是在下三哥贺中年。”又指另位肌肤白净、颌下蓄起长须的人道,“五哥孟楷。”邱、卢二人各自报出姓名刚拜上,另三人也至,前面一名大汉中等身材,面阔耳大,宽肩圆腰,李爽率先向他道:“大哥,这两位朋友正想去寨上拜会你呢!”邱仆承和卢以旬旋即反醒,此人便是黄巢,同时拜道:“拜见黄寨主!”李爽笑道:“两位莫见怪,兄弟打了个趣,这里告罪!”邱仆承连忙阻截,一边黄巢声似击钹道:“六弟勿急,当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向二位小兄弟致歉。黄巢这里向两位赔礼!”说时躬身便拜。他身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碴、高大魁梧的大汉跟着拜倒,另一名样貌平凡的汉子只站住不言。邱仆承微受感动,回拜道:“黄寨主如此大礼,我兄弟二人担当不起!”卢以旬跟着他欠了欠身。黄巢扯起宏亮的嗓音道:“承蒙两位少年英雄瞧得起,黄某就该重遇。”这时远处鸣锣声渐到近处,黄巢皱起眉头,先引荐了身后两人,短须大汉排行老二,名续忠,另一人排老四,介文海。黄巢这才问李爽道:“哪个路数的人,好大排场!惊搅我等兄弟的兴致,哼,若不是良善人家,让他光腚回家!”卢以旬细观这些人均背负长弓,显然在田猎时被锣声吓丢了猎物,黄巢方有此言。他心中不快,强自忍住。李爽嘿嘿怪笑道:“这回撞上了正主,猜猜是谁?小僖宗皇帝的阿父,堂堂中尉大人田令孜是也!”黄巢低喝一声“好!”余人皆喜。卢以旬惊道:“你们连他都敢劫?有没有考虑后果?”黄巢不以为然道:“一个宦狗,算得了什么?”卢以旬见这些人执意妄为,改为提醒道:“得做得干净些,别留下蛛丝马迹。”黄巢暗道此人也忒胆小怕事,道:“卢兄弟若怕朝廷报复,权暂且避开。”邱仆承刚**出面左清兄弟非贪生怕死之辈,一片清脆似铃的笑声传来,笑歇声起道:“羊羔还没下中!哥,咱们猎住狍子先赶回来了。你说话作不作数?”一首狍子死尸从林间抛出,一名俏丽少女在树枝间矫捷跳跃,忽起腾旋落在黄巢续忠之前。

    邱仆承更关注的是少女之后走来的两人,正是当日抢劫天南派的七头领和八头领。续忠怜爱的看着少女道:“小妹不得无礼!该嫁人了,还像只母猴子,谁敢要你?”少女吐了吐舌头,大胆的往邱仆承和卢以旬身上打量。两名当家已近,都认出了邱仆承,八头领立即叫道:“好啊!不怕死敢找上门来报仇。”邱仆承朗声道:“二位当家别误会,兄弟此来为结纳诸位当家的豪杰,别无他意。”李爽道:“瞧瞧邱兄弟的气概,八弟你得罪了人家反而鱼肚鸡肠。行了,不打不相识,以后大家就是朋友。”八头领大不服气,黄巢扬手引两兄弟靠前,含笑道:“家弟有甚得罪之处,邱兄弟勿要见怪。七弟向东亘,八弟盖谷,这位小姑奶奶是二弟的妹子,续妤歆。”续妤歆嘟着嘴道:“你们是什么人呀?”邱仆承报上自己两人的名姓,续妤歆又紧着问几人间的误会,他粗略作答,向东亘道:“一场误会,邱少侠若不计念,尽拿向某当自家兄弟看待。”邱仆承连忙应会,续妤歆显然对他兴趣更大,赶着又要问,忽又停下。

    黄巢徐徐拉起铁胎强弓,引弓满弦贯于耳后。官府中人在六十步外现了前路有人意图不诡,一阵惊慌,数十名兵丁护卫分散保驾,有十几个人用身体挡在当前一辆马车之前。黄巢蓄势已久,待他们列好阵势,骤撤右指,箭矢去若流星,眨眼间射在马车车盖之上,矢入一指,马车连盖带壁猛地全部垮塌。车内有人尖叫一声,仓仓忙从木墟中爬出一个白面干净的中年人。众护卫从先还倚着人多壮胆,黄巢一箭,个个被吓得屁滚尿流,胆颤心惊。黄巢轻喝:“姓田的狗官留下,余人滚蛋。”音还未落,护卫连同奴仆侍女全作鸟兽散尽,只剩下田令孜和两辆马车。

    田令孜勉强摄住心神,心知逃跑必死,没去妄作侥幸,壮着胆走到黄巢身前道:“英雄是哪一路的好汉?本座乃当朝神策军中尉,方才见识了好汉的本领,着实佩服,诚意相邀担当本座臂膀。好汉若答应,从此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将享用不尽,意下如何?”黄巢轻蔑的扫将他一眼,道:“兄弟们,狗官许下高官厚爵,我是否该答应呢?”众人轰然大笑。介文海知晓了黄巢态度,阴着脸走向另一辆没遭破坏的马车前用刀挑开遮帘看,顿时目光亮光连闪,小一阵后才放下,将马车赶到众人身边,叫道:“大哥快看,尽是宝贝!”众人望向他手掀起处,只见马车内金银玉器堆摆重重叠叠,珍珠玛瑙珠宝散落遍是。黄巢仅扫一眼,用弓背敲击田令孜的肩头道:“你说该不该杀你?”田令孜见官爵对这些人不起作用,正六神无主,急得想许以厚财,听罢及时收口,改道:“好汉明鉴,此中宝器乃本官诛罚贪墨官员所缴,正要运回宫中呈献皇上,以求下旨严查重责各地贪官巧吏。在下素闻子午岭一带有一群杀富济贫的好汉,向来敬重,皇上屡次兵进剿,在下都竭力劝止。想来各位便是那群好汉,如此这批宝物在下就不带回宫了,转交各位好汉散与百姓吧!”续妤歆咯咯笑道:“你这狗官真会说话,明明想用这些东西换你一条命,偏偏说得冠冕堂皇!”田令孜冷汗直冒,暗叫好姑奶奶,狡作道:“在下一个奴才,小命值不了这许多财物,生来死去从来都是别人口里的一句话,近几日杀掉几名贪吏才重了几斤秤。在下怎么样都是死不足惜,只是担心皇上会龙颜大怒,与各位作难就坏透了!”黄巢冷笑道:“这就不由阁下操心了!受死吧!”田令孜心凉半截,一狠心乱喊道:“我见阁下气盖华宇,却原来胆小如鼠。”黄巢道:“你说出个怎样胆小如鼠?”田令孜道:“你害怕我回宫后兵报复,所以现在才要决心置我于死地,不是胆小是什么?”黄巢霍地拔出渊纹长刀架在他颈上道:“使个激将法子就想老子饶你狗命?”田令孜吓得闭上眼,心叫完蛋,好一阵感觉到刀下了脖子,才睁开眼,听得黄巢道:“官廷你这样的贼宦上百上千,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今日就放你回窝,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田令孜死里逃生,窃喜道:“好汉说得对极了!只是不杀之恩在下感念还来不及,哪敢思仇?”他生怕黄巢反悔,在人丛间寻隙便走。卢以旬忽地伸剑拦在他胸前,他心头抽紧,脸上堆笑道:“好汉还有什么吩咐?”卢以旬道:“田令孜睚眦必报,放虎归山,终为大患,黄寨主切不意气用事!”黄巢暗恼卢以旬公然违悖自己的话,沉声道:“放他走!”卢以旬漠然平视黄巢,撤掉长剑。田令孜却不敢就走,紧盯着黄巢拿起一支箭。黄巢拿箭抵在弦上,拉弓猛地仰天朝上射出,长箭向着当顶一朵青云嗖嗖直去,大有没入其中的劲势,直至逆转而回,黑点乍现乍至,倏地射插在田令孜脚尖前,齐羽没地。田令孜脚下一软,着膝跪坐于地。黄巢持弓傲然道:“殷山寨寨主黄巢,即是本爷!贼宦你回去尽将小皇帝引来,不将他扫回宫去,便不是我黄巢的本事!”田令孜惊魂甫定,爬起身连走带跑逃远。

    黄巢嗤笑一声,道:“咱也回去。两位兄弟,一同去寨中宽住几日好?”邱仆承为黄巢的气概所染,心生崇敬,极想答应,但观他与卢以旬貌似不合,暗叹惋惜,瞧向卢以旬时正想辞别,卢以旬却道:“恭敬不如从命。大哥,你不会反对吧?”邱仆承心下感激,道:“去哪咱哥俩都是一起的。”

    黄巢吩咐介文海与盖谷两人驱赶马车慢行,途中会合寨中兄弟的接应,自己则领着余人各自骑马先行,时奔时步,傍晚时分到达子午岭系的一座次峰下。行缓坡上峰,坡面尽植松树,密密麻麻,大小不整,杂乱无章。没有成形的山径,松枝错交,众人牵马穿行,折折直直。人置身于林,视线不及丈许,难辨系身山间何处。黄巢对邱仆承明显热情于卢以旬,一路与他并肩同行,讲介殷山寨的情况。邱仆承见松林不辟直路,料知有因,道:“此林非与一般!”续妤歆抢着道:“那当然!你也不看是谁布置的!你别看这松树乱七八糟,它们是有阵法依的,外人闯进来,不落入陷阱也要被我们觉,闯到何处也逃不过我们的法眼。厉害吧?六哥布施的呢!”邱仆承望向李爽道:“原来李兄除了轻功,对奇门阵法也有深究,佩服!”李爽摇手道:“这简单把戏,只在完全不懂的外行人面前才起作用,让不得夸。”邱仆承笑着**说他过谦,瞥见卢以旬正看着续妤歆,目光滞迟仍不自知。续妤歆叫道:“你这般自贬,你师父周一叶知道了非得被你气死,师颜无光啊!”邱仆承心头一震,李爽竟是春秋门周一叶膝下夏冬春秋四名弟子中的一名,忙道:“周前辈之名,如雷贯耳,李兄竟是周前辈的高足,失敬!失敬!”卢以旬也有些意外,醒过神来,重新打量李爽。李爽笑道:“家师久不履江湖,急利虚名,早已看透了。”黄巢说道:“要不周门主怎么被人尊为当世高人?”

    行了许久,坡势陡了许多,松树不稀反密,齐一碗口粗细。只是往上林间有了条通道,走起来已无阻碍。约走半里后,松树完全消失,回望只见松林在坡上形成的一条整齐的边沿线。再行片刻过一地形险要处便是有人把守的殷山寨寨门,山寨的屋宇却还在两里之上的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