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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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我杀了两个无辜的人?”孙小兰道:“我是有多傻,还以为帮他报了仇。难道他的目的不是陆二公子,而是陆家的钱财?为了让我帮他,他骗了我。”

    展昭道:“后来,我们从毒药的来源查起,于是查到了仙乡谷……对了,方才听你说,只有忘川雪的异株才有毒?”

    孙小兰点点头:“对,寻常的花蕊是黄色,并没有毒,异株的花蕊是白色,数量极少,加上十年才能开花一次,所以忘川雪之毒世所罕见,我们本以为绝没有人能查出来的。”

    展昭心中暗道,连古长舟留下的手记中也并未提及异株一事,看来世人对此毒的确知之甚少。他又道:“在我们与孙老夫人碰面的时候,有刺客暗算老夫人,你妹妹为了救她,帮她挡住了毒镖,自己中毒身亡……而孙老夫人,也自尽了。”

    展昭并没有提及孙老夫人准备暗杀他和程冲一事,算是顾及逝者和孙小兰的一份体面。

    “毒镖?”孙小兰在心中默忖。

    程冲立刻会意,将已清洗干净的毒镖递上来:“就是这支。”

    孙小兰拿在手里只看过一遍,双手微微颤抖,道:“我认得,这是常山的,文庸身边的人。”她咬着牙,把嘴唇咬出血印也浑然不觉:“他如此狠辣,连我的家人也不放过。”

    展昭道:“孙姑娘,虽然文庸已逃,但我们一定会将他缉捕归案。你错杀守卫两人,虽属无意,但罪责难逃。好在你还未继任孙家家主,未曾主使那些买卖勾当;你又是此案重要人证,只要随我们回开封府,指认文庸罪行,诚心悔过,包大人必能断这其中的是非曲直,给你一个公正的处置。”

    孙小兰并不畏怯:“外婆曾经告诉我,我们家族的命运总有一天会结束,每一代家主都应有此觉悟。我的命是你们救的,愿意听凭发落,就算是死,也是我应得的。”

    程冲道:“小兰姐,包大人素有青天之名,谁才是罪魁祸首,相信他自有公断。我程冲在此立下诺言,若你逃过一死,只要你还在开封城,哪怕是在牢里,我程冲也会对你终生照看,决不食言。”

    孙小兰面上浮起一丝宽慰的笑容,道:“小莲那孩子,倒真是交了一个很好的朋友。”遂起身郑重道:“我跟你们走。”

    一宿过去,天色渐亮。

    孙小兰跟着展、程二人一路行至宅院大门口,目之所及已空无一人,各处屋子都已贴上封条,门口文府的匾额也被拆下,落在脚边。

    她蹲下身来,眼神在“文府”二字上缓缓扫过,伸手在匾额上摩挲着,突然顿住手掌,缓缓往掌中注入内力,那力道穿透木块,匾额“嚓嚓”作响,随即碎裂成几块。

    她决绝道:“从此以后,再无文府。我和文庸恩断义绝。”

    展昭眼见这一切,对程冲道:“孙姑娘在此间事情已了,虽然还有文庸要追捕归案,但陆家这批财物耽误不起。”说着摸出一叠纸单交给他:“这是陆二公子给我的物品清单,你先清点一遍,做到心中有数,再让李捕头引荐一家靠得住的镖局,你把这批财物和孙小兰先行押送回京,听包大人示下。我留下来继续追查。”

    “是,展大哥。不过这批财物似有少部分已经遗失……”

    展昭点点头:“你把缺少的物品记下来告诉我,我在回京之前尽量追回来。如果我不在客栈,你就留下书信交给那里的掌柜。”

    海月楼,瑶台月。

    沈柔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朵朵炊烟升起。

    萍萍给她披上一件外衫:“柔柔姐这么早就起啦?”见她不答,又道:“是不是担心白公子?”

    沈柔道:“你说他昨晚上船了。明知道有危险还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扼住她的脖子:“果然是你!”

    这个人沈柔见过几次,虽不知道姓名,却知道是文庸身边的人。

    眼看萍萍要惊叫出声,那人盯着萍萍恶狠狠道:“只要你敢出声,我就杀了她!”

    接着手上的力道松了松,问沈柔:“昨晚有人看到萍萍出现在海边,是不是你派去给白玉堂通风报信的?”

    沈柔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正想蒙混过去,那人又道:“老爷最不喜欢对他阳奉阴违的人,所以让我来查探……”

    话没说完,突然有白衣人出现在窗口,双手吊住窗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腿夹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那人便倒地打滚一圈,等护着脖子爬起来,才看清来人正是白玉堂。

    沈柔和萍萍俱是又惊又喜。

    白玉堂上前看了看沈柔:“你没事吧?柔柔。”

    沈柔看着他眼神再也不舍得移开:“你没事就好。”

    萍萍立刻大喊:“来人呐,有强盗!!”

    听见楼梯上顿时响起一阵脚步声,那人心中慌张,又自知不是白玉堂对手,站起来与白玉堂虚晃几招,竟然从窗户跳了下去。

    白玉堂到窗口一看,只见他落地一个趔趄,捂着腰一瘸一拐地往前跑。他心中暗暗好笑,对沈柔道:“你等我一下。”

    他追上那人,将他逼至暗巷,那人无处可逃,忙跪地讨饶:“白五爷饶命、白五爷饶命!”

    白玉堂用剑指着他:“说,你家老爷躲在什么地方?”

    “这、这我不知道呀!”那人慌张道。

    “胡说!”白玉堂的剑尖愈加逼近,直抵他的喉咙:“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那人紧张得喉结上下滚动,道:“白五爷,我可不敢骗您啊。昨晚,我和老爷从船上逃出来,老爷说,沈柔那娘们有问题,让我来查一下,如果、如果真的给您通风报信,就让我把她给做了。”

    白玉堂打断他:“怎么说话呢,以后说到沈柔姑娘的时候,放尊重点。”

    他忙道:“是、是。”

    白玉堂道:“接着说。”

    那人便道:“当时我们还不确定在哪里落脚,老爷说,事情办完以后自会有人来和我联系。然后我就单独行动了,我真的不知道老爷他们在哪里。”

    白玉堂道:“你们老爷逃命都顾不上了吧,就为了这点事让你来杀沈柔?”

    “您是不知道,老爷他这几年在沈姑娘身上花了多少钱,把沈姑娘宠得,那是要什么给什么,想到被沈姑娘出卖,哪能咽下这口气。杀了她,不过就是多杀一个罢了。”

    “那,你回去准备怎么复命?”

    “我哪里还敢回去啊,爷,”他有些害怕地猛然缩了缩脖子,却又立刻疼得咧起嘴来:“他们不需要我这样的人,我现在只能躲起来。”

    白玉堂看了看他的腿,显然已经摔断,腰和脖子也扭伤了。文庸身边现在需要的是得力干将,不是他这样的拖累。

    “你倒是个明白人。”白玉堂微微一笑:“看来你跟在文庸身边,对他的为人深有体会。依我看,你不但要躲起来,还要从此躲得远远的,否则他若见到了你,一定觉得没必要多留一张嘴在这世上。反正,也不过是多杀一个罢了。”

    那人听到这话,脸色更是发白。

    白玉堂收回剑,道:“滚吧。我不是衙门的人,不会见着一个就逮回去。你若想活命,就好自为之。”

    那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白玉堂回到海月楼,道:“没事了,那人受了重伤,不敢再回来找你了。”

    “刚才多亏你相救。”沈柔道谢,又不免有些忧心:“那,他以后会不会再派人来治我?”

    “我想是不会了。”白玉堂宽慰道:“文庸昨晚犯了事,正被官府通缉呢,他自顾尚且不暇,身边可用之人本就不多了,一击不中,应该不会再冒险。而且我相信他很快就会被捕归案了,你就放心吧。”

    “嗯。”沈柔听他这么说,顿时放下心来,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想,文庸既然被官府通缉了,外面定是闹得沸沸扬扬了,待会儿找谁不是问,又何必在白玉堂面前提这些无趣的话,便展颜道:“你今日怎么又想起回来看看我了?”

    白玉堂一笑:“我来向你道谢。”说着递过一只檀香小盒。

    沈柔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副镶金的首饰,份量不轻,她抿嘴一笑。这白玉堂倒真的很懂她的心思。

    白玉堂看着她,忽然认真道:“柔柔姑娘,白玉堂多谢你三番两次帮忙,这份情,我一定记在心里。”

    沈柔见他说得郑重其事,想来是他要走了,没来由的有些慌乱,故意轻描淡写道:“干嘛突然一本正经的道谢?”

    白玉堂果然道:“今日,也是来跟姑娘道别的。”

    听到这话,沈柔心中还是一颤。她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微微仰起脸,睫毛止不住地颤动:“要走便走,我们本来……也没多深的交情。”

    白玉堂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留了一瞬,缓缓道:“姑娘,保重。”遂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沈柔猛然回头,恰好看见那一袭白衣转过屏风,不见了。她的泪也终于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