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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梅边度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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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筵席列于主座东西两侧的露台之上,隔溪相望,而主座东侧首位为大长公主之席,西侧首位为王家老夫人之席,其余则依次向南排列。酒亭膳亭两侧,司酒、司膳以及丫鬟仆妇早已侍立等候。主座之下,还有教坊司设的乐工十人,笙、秦、橫管、杖鼓各二人,大鼓、柭各一人。

    吉时将至,园内已来了不少宾客,只是散在四处,并未入席,众人都在等福王爷到来。

    吉时已到,教坊司的和声郎举起了麾杖,乐工奏响了乐曲,在轻柔的乐曲声中,福王爷已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正缓步走向上座。

    福王爷一身大红织金妆花团龙纹圆领袍,头戴翼善冠腰佩玉革带,走的四平八稳。升座之后,和声郎偃麾,乐工也停止奏乐,刚才还散在四处的宾客此刻也按品秩依次站在露台上,赞礼出来唱到“叩首”,众宾客则在赞礼的引导下行叩礼。

    待整套礼仪完成之后,众人方才落座,福王爷面带笑容,想来心情极为不错,他左右两边看了看,一拈胡须呵呵一笑,道:“今儿是赏花,本王也是来凑热闹的,诸位也不必拘礼,这就开始吧。”

    话落,乐工又奏响乐曲,这时换了司酒上前开爵注酒,进到座前,献上第一爵酒。王爷接过酒杯,侍立一旁的丫鬟早就酌酒到众嘉宾跟前,依序斟酒,王爷高举酒杯,饮毕,众人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乐曲一换,司酒再进第二爵酒……如此往复了三次,这开场仪式才算告一段落。

    前庭的宴会刚刚开始,炼珍堂这边已经忙碌了很久,珍馐美馔早就准备妥当,丫鬟仆妇手拖着盘盏鱼贯进出,一切都秩序井然,显然是受了严格的训练。

    偏厅里,邬阑和一众厨师也开始了肴果制作,之前主事嬷嬷已经来过,分派了今天的任务,并宣布了奖赏措施。众人想是要在皇亲贵胄面前献艺,这是天大的荣耀,所以个个摩拳擦掌,还没开始做,就已经暗自较起劲来。邬阑倒是没太多感觉,这种场面在前世她不知经历过多少,见怪也不怪,心态平和一如既往,况且她也没有想攀高枝,反而重在参与。

    毕竟自己的能力无需靠他人证明,摆在那里的。主事嬷嬷交代完后,每人都选了一块地方各自行事,邬阑选了一角落也开始准备。她今天是打算做花式饼干,也是考虑到可能条件有限,而饼干是相对容易操作的,花式则要复杂些,需要事先准备好翻糖。翻糖的延展性极佳,极具可塑性,饼干都无需特意造型,只需将翻糖覆到饼干坯上,然后用极细的毛笔占取糖浆勾勒出花卉纹样,再进炉窑烤制。这样做出来的花式饼干非常精致,花纹微微凸起有立体感,极具洛可可风格的纷繁华丽和精巧细腻,让人见了有甜腻温柔之感,不忍下口。

    邬阑以前做过花式饼干,那时就是选了洛可可风格的圣玛丽亚教堂穹顶的花纹图案,做出来之后非常漂亮,所以这次依然采用这个图案,底稿早就打好,只需照图画出便可,但是画的时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

    邬阑在全神贯注的做,对于外面的事毫不知晓,而这时的宴会之上,出现了小小的高潮,宴席上的助兴表演已换成了武舞。当中有一领舞,身材窈窕健美,头冠黄金束发冠,上缀紫丝缨,一身红罗销金大袖窄袍,红罗销金裙,腰束红娟涂金束腰,外系白罗销金汗袴,脚踏绿云头皂靴。身后还有舞士三十二人,分为四行,每行八人,皆身穿青罗色画舞鹤花锦领窄袖衫,白生绢衬衫,脚底依然是绿云头皂靴,只是没有红罗销金外袍。

    领舞左手执干,右手执戚,随着音乐的韵律舒展身姿,作击刺之状。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干脆利落,富有张力,这套武舞本是男子领舞,然而这舞者的演绎却更加高超,令人赏心悦目,把男子的刚与女子的柔演绎到了极致。宴席之上一片鸦静无声,众宾客早已心醉神迷,唯有乐曲伴着衣袂飘飘之声在耳边回响。今日之舞,堪称空前,恐怕也再无来者。

    随着舞者的最后亮相转身,露出一张绝世容颜,檀口微张,媚眼横波,面若桃花,因为才跳完舞,气息尚未平复,胸前的丰圆也跟着气息起伏不定,这风姿不用刻意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睛,连座上的福王爷也不禁眯着双眼,眼神不停在这舞者身上来回逡巡。

    这领舞者正是青山,舞毕,众舞者渐序退出,青山也随着步步挪动,当退至亭榭处,只见她微微抬头,似不经意朝那亭榭里瞟了一眼,这一眼似妩媚,似俏皮,似勾魂的小鬼。那亭榭位在上座东首,大长公主之下,视线极佳,可揽全场,亭里设有酒馔之席,比之外面更为精美,沈孝茹正坐于席上,刚才三杯酒下肚,竟有些微熏。

    他一直看着青山,自然注意到了那一瞥,脑海里反复映出她如诉如泣,欲嗔还喜模样。沈孝茹心中一悸,醺醺然借着酒劲竟笑了起来,越笑越恣意,温润儒雅的俊颜染上一层绯色。难得风流多情的大才子,临了居然还有像毛头小伙的时候,此刻的他眼神温柔,含着万千情愫,看着远处的佳人,伸出食指轻轻一勾。

    青山见他有了反应,心中一喜,脸上带出灿烂笑容,这一切别人没在意,却全看在她的好友徐鸢眼里。这徐鸢出身苏州清流世家,自身也是才华横溢,偏偏是特立独行,喜欢的与常人不同。她摇摇头,暗自一哂,又饮下手中的半盏酒,不禁起了诗兴:“相见情已深,相别愁人心;借问此何为?为君好颜色。”

    与她邻席而坐的一位夫人,听见徐鸢的自言自语,掩嘴一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朝她一敬,徐鸢有些不好意思,但对这位夫人印象颇好,于是又斟了一杯,两人相视一笑,饮下了这杯酒。

    在后面全神贯注的邬阑自然没看到这精彩的一幕,先前做的花式饼干已经进了窑炉烤制,手上的制作还在继续,这是最后一批了。

    今天邬阑只带了张嬷嬷来,嬷嬷知道她的习惯,所以只静静的立在一旁,却阻不住心中的思绪翻涌。

    姑娘出身高贵,如今却只能被邀请来献厨艺,而不是坐在宴席之上,享受着千金小姐的尊荣,一想到此,嬷嬷心里就一阵难过……

    邬阑可不知道嬷嬷此刻的心情,依然专注于制作,眼看大功告成,只差最后一步。

    前庭的热闹一如既往,饮了酒人就放开了许多,加上这巧妙的场地安排,空气中流淌着荷尔蒙分子,气氛秾烈正一步步推向高潮。历年岁末的赏花宴都是诸多世家重视的宴会,就是那没有被邀请的,也会想方设法的出席。世家们自然都有各自的目的,贵女也是如此,倘若能在王家的赏花宴上脱颖而出,那不光是受到万众瞩目,对家族对父母也是无上的荣耀。

    但真正能脱颖而出的却是凤毛麟角,除非真的是容貌才情品性毫无挑剔,这样的女子,多年来也只出了三位。这固然难,但贵女们自有贵女们的小算盘,先前的武舞之后,就是最重头的才艺比试,准备一年,不就是希望在此时大放异彩吗?

    琴棋书画乐舞艺,无论哪种至少选两样出来比试,才艺高低最终由在座男宾客和上座的嘉宾投花来裁定。

    前庭的才艺比试已经开始,在后庭的丫鬟仆妇也正好趁此稍作休息。

    炼珍堂里,珍馐美馔还在灶上温着,除了一两个下人在,诺大的厨房竟再无一人。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一来就是见着这样的场面,她眉头一皱,脸上明显不渝,问厨房里仅有的下人:“掌理人呢?其他人呢?”

    下人有些瑟瑟,回道:“回嬷嬷,掌理和其他人都在偏厅呢。”

    嬷嬷眉头皱的更紧,却也没再问什么,直接去了偏厅。

    跨进偏厅,眼前的景象让老嬷嬷气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那墙角竟然围了里外三圈!墙角埋的有金子?值得那么多人看!

    正待走进去看,就听见那里外三圈的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反了吗这是?还是皮子痒了?”嬷嬷厉声训斥道。

    众人扭头一看,竟是老封君身边的得力嬷嬷来了,吓得连忙噤声,然后迅速作鸟兽散。人群散开后,嬷嬷这才看清,原来是邬阑正在装饰盘子,甜白瓷的圆盘里已放了刚制作好的花式饼干,还散发阵阵甜香。

    嬷嬷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点心?怎么那么好看!掌理老婢笑眯眯的看着她道:“炼珍堂还捞嬷嬷费心,真是辛苦了。”

    嬷嬷此时也不好说什么,暗哼一声,瞪着下人们又吓唬了两句就离开了厨房。

    邬阑拿剩下的一点糖浆做了糖画,装饰在甜白瓷盘子,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掌理老婢见了笑着点点头,道:“早听说抚莱阁吃食做的好,一直未得机会,如今光见这一手糖雕技艺,就足以证明,老奴在王家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邬当家这样能耐的人!”

    后厨的热闹并未持续多久就散去了,而前庭的喧嚣正在发酵。

    青山换了衣衫之后就去了沈孝茹席上,这时的沈孝如酒不知喝了多少盅,越喝越晕,顺势就倚在了青山身上,青山呵呵一笑,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又替他轻轻按摩起来。两人亲昵无间,如胶似漆般的样子竟羡煞了在场一众人。

    谢采箐的出场令所有失落的人又瞬间找回了希望,单论容貌,谢采箐不输青山,论才情,她同様才华横溢;论家世,她可谓高不可攀。这世上如果真有完美无瑕的人,那么一定是她。她能赢得今日的才艺比试,这恐怕没一人怀疑。

    她还极善琴,有一把古琴名为“驻电”,据说这把琴来自于她的师傅,另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且愿为大儒,不愿为班左”的林以宁。

    上座的大长公主对王爷道:“皇兄,小妹犹记得去岁在宫里,那曹家公子一把箫可谓震惊四座,小妹如今都记忆犹新呢,不知今天有没机会这二人能合奏一曲?应是极妙。”

    福王爷呵呵一笑:“皇妹这主意倒是极妙,那就陈宝去……”

    陈宝会意:“奴婢遵命,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