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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寂寞深院锁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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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冬末,太嘉境内才下过一场大雪,也许这是最后一场雪,再过几天就该立春了,此后应该就是落雨而不是飘雪了。

    成王府慈安院依旧是冷冷清清,不辜负这一片银装素裹。这里似是寒冬最深最远的地方,尘封的寂寞令岁月退避,光阴荏苒,亦不曾驻足,封冻了年华。斜阳已暮,穿透长窗散照在白玉地面上,精美的浮雕间,凤凰百态落上了层层淡金,呈现出庄严的华妙风姿。

    长溪坐在临窗大炕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的看着院内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小径两侧分别种了红梅和粉樱,梅树恣意伸展枝桠,衬着白雪红透了满园;而樱树无花飘香,无叶迎风,光秃秃的立在寒风中显得分外孤独。远处的青砖碧瓦皆染了白色,阳光照在雪地上,湿冷的气息穿进屋子里,十分冷清,给人苍凉萧瑟之感。

    长溪身上的衣裳还是前些年的旧样式,料子也是极为普通的素色缎子,许是洗的次数多了,就连上面绣的牡丹花都褪色不少,她将头倚在窗边,橘色的太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仿佛带了一层淡淡光晕,只是她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下陷,及腰的青丝干枯无光,双眸微微有些浑浊,明显精神不济。

    如今她重病缠身,人也越来越衰老,再加上长期抑郁不欢,已经看不到昔日风采了。绿柔端着盆热水走进来,就看到长溪一直看着窗外。她走过去屈了一下身,低声道:“娘娘可别累着了,您身体弱,得好好养着。奴婢替您关了这窗户吧?”“娘娘?”绿柔见她没有出声,又迟疑着问了一句,她依旧抬头看窗。

    窗外是一株腊梅,叶子落了,淡青泛黄的骨朵缀满了枝头,开得还不多。更远一些就是槐树,柳树,榕树什么的,才下过雪,什么看上去都是白的。总归没什么好看,她却看得这么认真。

    长溪失望地看着窗户以外,春天快要来了来,却不知道她是否可以等到。绿柔心中有所感,那株腊梅树和樱树是多年前陛下和娘娘亲手所植。只是如今腊梅繁花似锦,樱树枯枝败叶,真是像极了他们二人。绿柔鼻头一酸:“娘娘可是在盼望皇上……”绿柔说话向来不知轻重,不如一般人细致。但是待她却很忠心,不然在她刚刚被打入这形同冷宫的王府时就离开了。

    长溪垂下眼帘,轻声说:“没有。绿柔,等会儿拿些吃食过来,本宫有些饿了。”这么多年了,哪里还有盼望呢,从前倒是有,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更何况那人从未给予她半点希望。

    绿柔低下头,有些哽咽:“是,娘娘。”她帮长溪擦完了身子,行礼之后,端着铜盆出去了。在她穿过抄手游廊之时,看见不远处淡淡的阳光穿透樱树落在宴长溪身上,她仰头望着樱树空荡荡的枝头,仿佛上面已是花团锦簇。

    长溪穿得素净,月牙白璎珞纹的缎袄,水碧色挑线裙,白狐皮的披风,让绝艳的容色也显得格外平和恬淡,她腕上戴着一对翠玉镯,衬得肌肤欺霜赛雪般白,白玉般的脸上一对凤眸,满含笑意,发髻上插了一道紫玉呈凤华盛在发间,还有成双一对玉光通透的翡翠耳坠并同色莲花玉簪,这是年前吐蕃国朝贡的贡品,极难得的成色质地,而那月白的锦缎也是苏州制造局里的贡品。

    绿柔看着笑靥如花,如同神仙妃子的长溪,仿佛她回到了当年名动太嘉,容冠临平的时候。绿柔一下子红了眼,她是当年最早跟在长溪身边的人之一,那时长溪还是宴府的嫡女;宴父宴定山官居从五品太医院院使;宴母兰馨是御赐五品诰命,封为宜人。可惜好景不长,兰夫人不知怎的身染重病,一直缠绵病榻,最后病重身亡。此时,多年不受宠的何姨娘何慧看准机会上位做了夫人,就连她使计得来的庶女宴长欢也愈发受老爷重视了。再后来,何夫人使了手段把宴长溪赶出了家门。

    在那段长溪最阴暗的时光里,她遇见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男人——当今陛下,沈清陵……

    绿柔拿帕子拭了拭眼,“娘娘,您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冻着可怎么办?”长溪默不出声,依旧看着樱树的枯枝。冬日的阳光不温暖也并不刺眼,柔和的金光落在长溪身上显得她的身形有些模糊,好似一个快要消失不见的幻影。

    “娘娘,娘娘!”绿柔试探的喊了一声。她是宴府的家生子,是低等的三等丫鬟,她的老子,娘和哥哥都在宴府里做事,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本来他们在下人里也是低人一头,干的都是最粗笨的活计,也赚不到什么银钱。,一次由于姨娘发脾气被打了个半死,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趴在冬夜的雪地里。长溪正好赴晚宴回来,见她可怜便救了她一命然后放在了自己身边伺候着。

    在待在宴府的时候,她曾听老人说起,黑白无常拘了人的魂儿后,会让他们的魂魄再在人间停留片刻。

    她心下不安,右眼皮不停的跳着,唯恐传言是真,一路小跑回慈安院。长溪依然穿着那件牡丹花的衣裳坐在临窗的炕上,头上并无半点饰品。

    “绿柔,吃食拿来了吗?”长溪轻阖着眼,倚窗小憩。“回…回娘娘,奴婢还未曾去。”绿柔舌头仿佛打了结一样,磕磕绊绊答到,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娘娘方才是否出去了?”

    长溪张开双眼,看了绿柔一眼然后转头看了看窗外,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她淡淡说:“没有。”又将视线移到了屋外的一个角落,几不可闻轻叹一口,“去拿些吃食来吧。”话毕便又阖了眼。

    绿柔本来还想说什么的,最后还是放弃了,她道了声“是”,弯腰行礼退下,只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个不留神在门槛那绊了一跤,而后就匆匆离去了。她双眼红肿,眼眶微润,不久以前一定哭过;说话时脸色发白,吞吞吐吐,磕磕绊绊,手又不停的绞着帕子,临走之时还绊了一跤,显然心绪不宁,心神不定,刚才应该受到了惊吓。

    只是长溪不明白这同她出不出门有何关联,而且她不会出门,也不可能出去,这成王府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里里外外都是护卫和暗哨,只是隐蔽些罢了。她曾与沈清陵说过,将来有一天尘埃落定,风波平定,她一定会把太嘉如画的万水千山游个遍,她会去棠榭水乡看映日荷花别样红;去龙华之城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待到山花烂漫时去崇明之都,还有许多许多的地方,他说过会记住,一辈子都会记住,然后陪她一起去赏尽这人间独好风景,当然也正是因为他记住了,所以现在用来折磨她!她不是想要游览大好河山吗,他便把她囚在这冷冷清清的成王府,至死不得离去。

    不一会儿,绿柔便回来了。“娘娘,吃饭了。”她掀开了门帘,拎着食盒走进来,这一趟出门让她把原本已经在嘴边翻来覆去打算说的又话忘记了。长溪见她皱着眉一脸的郁闷,便出声问道:“怎么了,这出了一趟门。”绿柔一脸委屈得道:“那个青林院的丫鬟秀碧太欺负人了,奴婢见天太冷就想给娘娘灌个汤婆子,奴婢都提了一壶热水出来,她还从奴婢手里强抢了过去,说什么青林院那位要洗澡,青林院那位明明是用鲜牛乳洗的,还有大厨房也是,奴婢本是先到的,却非得等前面的人都拿完了才给奴婢拿,还当着奴婢的面净挑些菜底冷饭,还有些都馊了。”

    长溪摇了摇头“现在本宫失势,被打发的这形同冷宫的成王府,回宫已然再无半点可能,自然是任何人都想来踩一脚的。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

    “奴婢只是气不过,当年娘娘宠冠六宫,执掌凤印时,他们这些下贱胚子哪有机会靠近娘娘半步,如今竟然这样对娘娘简直该千刀万剐。”当年,呵,不提也罢,更何况什么宠冠六宫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罢了。

    “你也坐下吃吧。”长溪道,看绿柔要辞,她又道:“我一个人吃着也无趣,你就当陪陪我吧。”这慈安院子里只有绿柔一个向着长溪,其他那些下人全是懒汉。平日里没有人管束他们,越发连一点活儿也不干了,全推给绿柔身上。如果绿柔不在这里和她一起吃了,呆会儿出去也只能去吃那些人剩下的饭菜。绿柔这才不再辞了,去一旁端了个小杌子过来打算坐在长溪下首。

    长溪揭开食盒盖,一股子馊饭味儿直冲鼻腔。她刚要布菜,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从饭里里散发出来。他她头一皱,伸手盖上了食盒的盖子。“娘娘,怎么了?”绿柔疑惑道。长溪放下碗,这一瞬间她的脸上居然勾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她对绿柔说道:“这饭是不能吃了,你现在把门窗打开,离我远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