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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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连城静坐在书案前,沉静而美,如玉雕。/wWw.QВ5。cOm/见阮若弱去而复返,眼帘抬起,如海蚌在阳光下的微启,有黑珍珠露出来。

    “表哥,你……见过公主吗?”阮若弱一上来就问最关心的问题。

    玉连城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点头。看他这付沉默不语的样子,阮若弱心里有点没底,不知道那个公主究竟是好是坏?不由地要再问:“那她长什么样子?性情好吗?”

    “若论美貌,倒也不俗,问性情,我就說不出来了,不过匆匆一面,如何看得出?”玉连城道。

    “美貌倒还在其次,关键是性情。任她如何美若天仙,若是飞扬跋扈的主儿,那表哥你岂不要惨?简直就是弄了个太岁回来供着。”阮若弱最担心玉连城会成老婆奴,实在不想看到温良如玉的他被骄横公主折辱。

    “性情纵是不好,我也只有认了。难道还能抗旨不成?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一门老少的性命哇!”玉连城眉端眼底全是无奈。

    阮若弱怔住,确实,她急急忙忙四处打听公主的性情如何又有什么用?好与不好,都得认了。皇帝下的旨意,难道是能违抗的吗?这可不是讲民主讲人身权利的二十一世纪,封建社会里什么事情都是皇帝老子說了算,别人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啊!你敢抗旨?满门抄斩再加株连九族。

    “表哥,你人这么好,老天一定会保佑你。公主不但美若天仙,而且贤德淑良,你会和她举案齐眉,恩爱偕老的。”事已至此,阮若弱只有挑宽心话說给他听了。

    玉连城闻言淡淡一笑,笑容里有轻愁浅哀,“纵然是举案齐眉,又……”话没有說完,就顿住了。

    阮若弱听得心中一突,一时說不出话来。两人相对无言,屋里静静地,只有博山炉中一缕轻烟,似有若无的飘渺着。仿佛一缕情愫,似有若无间……

    夜间亥时。

    微月半天,夜风如水。阮若弱蹑手蹑脚地从阮府后门溜出来,重门轻启处,她娇俏雪白的脸庞在沉墨般夜色中浮出来,是一朵行走中的昙花。窄巷深深中,李略已经骑着一匹高头骏马静候在门前。见她一露面,粲然的笑容如夜来香绽放。直接从马背上俯身揽她上马。轻轻把她放在身前,双手牵缰的同时,自然而然,也环住了她的身子。然后,他双脚略挟,一抖缰绳,骏马四蹄翻飞,如闪电般窜出了巷子。

    幸福记忆,从此离不开深蓝透明的夜空,静影沉壁的凝碧湖水,流离星光般的点点萤火虫,李略温暖有力的怀抱,还有他的唇——轻而柔的吻。

    暗夜无人的凝碧湖,两个人兴致勃勃地一起和衣跳到湖水中夜泳。阮若弱要和李略比赛,看谁可以先游到湖的另一面去。两人都是高手,只见湖面分波劈浪,两道雪练似的水花向前涌进着。时而有鱼被他們惊扰到,扑刺一声跳出水面,再落下,如夜的音符跳跃。月光下的湖水,本是静谧无声的,此刻有了他們二人,倒是满湖生机勃勃。湖面的水花开了一波又一波,**都是四溅的欢乐。

    湖面很大,终于从这一头游到了那一头,是阮若弱领先一步。浮在盈盈水波中,她笑语同样盈盈。“李略,我知道你让我。”

    李略不答,只是看着她笑。忍不住靠近他,阮若弱抚开他荡在眉尖的一络湿发。李略就势在她的唇上印上一记轻吻,感觉仿佛在吻一朵开在水中的水仙花。阮若弱笑着将整个身子都沉入水波,李略紧随而后。碧水溶溶地深处,就着头顶万点波光,他追随着她在水波中飘曳生姿的雪白身形,如影相随,恍如一对戏水鸳鸯。

    再一次浮出水面时,李略轻轻托住阮若弱在水中愈发轻盈的身子,看着她颊上鬓间的水珠点点,映上星光流转,只觉明艳不可方物。情不自禁道:“你这样子,真像龙女出宫。”

    龙女出宫?阮若弱怔了一下,旋即笑眼弯弯。“李略,在我們二十一世纪,还有更好的比喻,叫做美人鱼。”

    “美人鱼。”李略把这三个字反复念上几遍,点头认同。“这个比喻确实更动人。”

    “这个美人鱼的由来,是源自一个很动人的爱情故事。你想听吗?”

    李略自然愿意,“当然,你說什么我都想听。”

    阮若弱于是把那个著名的童话故事细细地在波光水影中說给他听,李略听罢,定定看住她。眼眸如水,全是流动情意。“我绝不会像故事里的王子辜负美人鱼一样辜负你。”

    不意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如此,阮若弱怔仲了。而他一语說毕,蓦地拥她入怀,在她唇上种下一个细致缠绵的吻。水波粼粼间的吻,如水一般的清芬与纯净。

    游回去的时候,阮若弱游到半程就体力不继了,于是李略负着她继续游。她伏在他结实的背上,看着他在水花中破浪前进着,他男人的、强壮而美的双臂划动时,有一**雪白的水花绽放,姿势优美而矫健,她突然满心满怀的安全感。紧紧地偎着他,无限依赖。仿佛有了他,可以无惧所有的险风恶浪,可以横渡所有的江流河海,可以踏坎坷世界为平川。

    上了岸来,两个人一起躺在湖畔的草地上休息。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子时将至,阮若弱该回去了。李略侧过身来单手支头看着她,眼睛里是完整的眷恋。“我舍不得让你走。”

    阮若弱也舍不得离开,但不得不柔声安抚他。“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略听得怔住,细细一想,却不认同。“谁說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应只在朝朝暮暮。两情相悦的人,不共朝朝暮暮,那共什么呢?”

    阮若弱被他一驳,一时答不了。此刻也在心里暗怪秦观误人,他一定没有刻骨铭心爱过,或是如火如荼爱过,否则怎么会写出这样一派云淡风清的词来?真的是,两情相悦的人,不共朝朝暮暮,还共什么呢?难道非要“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吗?

    “好,要共朝朝暮暮。不过来日方长,别急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阮若弱笑道。

    月夜下,她的笑容,仿佛是雪白馥郁的栀子花,散发着不可抗拒的色与香。李略如闻到花香的蜂,不由自主地俯身要吻下去。阮若弱却用一根纤纤食指挡住他的唇,嫣然笑道:“李略,真的该送我回去了。”

    被她一挡,李略直起身来,羞涩内敛地笑,脸色微微泛红。阮若弱也坐起来,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一下,半是安抚半是情难自禁。这个刚与柔并济一身的男子,勇驭惊马时的英姿飒爽,险象环生时的英勇果断,水波浮沉中那份诺亚方舟般的依靠感,他分明是个有力量的人,笑容却可以如此羞赧如玉。他的诱人处,就在于这一份刚柔并济的特质。是属于他的独特芬芳,杀人亦撩人的芬芳。她实在不得不爱,哪怕爱到死去活来,爱得魂飞魄散。

    李略复又抱她上马,照样是一匹马载着两个人,但与来时的奔驰如闪电不同,李略只是信马由缰地任它慢慢走。相聚的时光,能多拖长一秒钟都是好的。只恨不能让它停住,“从来系日无长绳”。

    “若弱,”李略在耳畔温柔地唤着她,“我真想快快娶了你,成了亲我們就可以共朝朝暮暮了。”

    成亲——这两个字却让阮若弱猛然想起一事来,惭愧,终于想起来了。“对了,李略,我一直想找你打听一件事呢。”

    “什么事?”

    “皇上把晴阳公主赐婚给了玉连城,这个公主娘娘的性情如何?好不好?你知道吗?”

    身后的李略半天半天不答话,阮若弱忍不住回头看他,只见他眼神游离,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阮若弱脱口问道,旋即回过神。“李略,你别小心眼,我不过是在关心玉连城,关心一个朋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李略看定她,慢慢地道:“在我們唐代,女子若是心有所属,就不该再想别的男子。”

    “李略,在我們二十一世纪,男女之间,不单单只是情人关系,还可以是同事、是朋友、是知已、是亲如家人般的兄弟。没你們这么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壁垒分明。”阮若弱也不高兴了,难道谈个恋爱,她就得与全世界的男人都划清界限,老死不相来往吗?不干!可以为爱情赴汤蹈火,但不可以为爱情放弃自我。这就是现代女子在爱情中的有所为有所不为。

    本来很融洽很甜蜜的气氛,突然间,仿佛是一锅香汤里溅了几滴泔水,感觉顿时差了很多。两个人于是都不再說话,只是静默着一路徐徐慢行。良久良久,李略才缓缓开口。“晴阳公主我见过的次数也不多,皇室的亲戚情分,不比百姓平民,很难亲密无间的。尤其她又是位公主,日常接触更少。所以对她,我并不熟悉。只知道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也是皇室最美丽的公主。”

    “最美丽的公主?有多美,和玉连城一样美吗?”阮若弱好奇。

    “有多美,”李略顿了顿,“这我可說不上来,我一向不注意这些的。只是听人說道。”

    “那你有没有听人說道过她的性情如何?”

    “宫闱之中,倒是没听过传闻她有骄横跋扈之习。”

    “如此說来,这位公主娘娘的性情应该不算太差,这下就放心了。”阮若弱一块心中巨石落地的样子。“只要人美心善,玉连城的日子就会好过得多。”

    “其实你大可放心,以玉连城那般美色,公主钟情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难为他。他的日子不会难过的。”李略很有几分赌气般地道。

    “李略,美色只是一时,一世夫妻,难道只能以色相事?关键还是两个人能心意相通。如果公主好相处,日久天长,渐生情愫,才是玉连城的幸福。对了,大婚之期订下了吗?”

    “订了,下月初二,礼部正在筹备中。”

    “这么快呀!”阮若弱惊奇地道。

    李略又不說话了,显然阮若弱的反应又让他不高兴了。感觉到他的闷闷不乐,阮若弱扭过身去,一只纤纤玉手抚上他光洁的颊。含笑柔声道:“别这样,李略,你还怕我心里装着别人吗?不会的,在我們二十一世纪的,虽然从一而终的爱情观已经不时兴了。但我还是很传统的,仍然向往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古典爱情。所以,只要你的心不变,我就绝对不会辜负你。”

    李略定定看了她半天,仍然一句话也不說,只是蓦然吻住她的唇。温热柔软的唇,缠绵悱恻的吻。他是不擅言谈的男子,一片难出口的心事,都只能用行动来表达。此刻的吻即是他无比焦灼的语言:我的爱人啊,我是这样这样地爱你。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恐惧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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