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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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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蘅如期知晓了这些年里神灰草的去处。

    恒丰十五年的记录中,神灰草一直被一位席太医取用。

    十六十七年的记录因大火散佚,恒丰十八年,取用此草药的还是席太医,中间有一个马伴医也用了,恒丰十九年后,神灰草便只有马太医取用,这个马太医应该就是十九年从伴医升上了太医。

    余蘅:“这个席太医,如今在何处。”

    “被益国公案波及,十八年被处斩。”

    “那他家人呢?”

    “属下已让人去查,不过人走茶凉,又已经是十五年前的旧事,还要花些功夫,眼下查得席太医死后,席家人迁回祖籍。”

    余蘅:“马太医。”

    “当今登基后,马太医因心疾过世,他有二子,都没有留在京城,回老家寿州去了。”

    “寿州不远,派人过去查,席太医那边也……”余蘅忽然想起,“那次靖国公夫人死的时候,郑国夫人让人去请了个太医,她说那太医就姓席。”

    妃焰道:“太医院中没有姓席的太医。”

    “伴医或者学徒呢?”

    妃焰对宫中人事尚算熟悉,可是说起伴医或者学徒却有些不敢确定:“仿佛有个医女姓席。”

    “查清楚,再来回话。”余蘅揉了揉眉心,直觉其中有大问题。

    他烦恼的时候,江宛等人已经进了邢州城中。

    一路奔波,休息不好,马也难免生病,江宛看见有个护卫忧心忡忡地蹲在一堆马粪前,不时用树枝拨弄马粪,这护卫懂点《牛马经》,仔细看了马后,说这马可能是得了痢疾。

    一匹马开始拉,车队里大半的马都有点拉稀。

    熊护卫不得已带队进了城。

    虽说是金吾卫出行,但他们也不可能带特别多的银子,江宛叫阮炳才去见当地小官,要些孝敬,阮炳才这人却装起脸皮薄了,非说这将来得还人情的,死活不肯。

    阮炳才还出馊主意:“实在不行到驿站里去换马吧。”

    驿站虽然是有这个职责,但是驿站里的马也是别人换来换去的劣马,说不定还比不上他们这些生病的马。

    屋漏偏逢连夜雨,进城时,马车的一个轱辘裂开了。

    江宛带着圆哥儿下了马车,为周遭行人所侧目,她不解地打量着这尚算繁荣的小城,忽然发觉街上行走的姑娘极少,就算有,也都戴着幂篱帷帽遮蔽面容,路边那家茶摊的妇人衣裙陈旧,可帷帽上的轻纱却显得十分昂贵。

    江宛懂了。

    他们一行人虽然已经十分引人注目,但还是很怕引人注目。

    江宛:“先别管车了,拨点银子给我买顶帷帽吧。”

    熊护卫转身,眼疾手快地挡开一个往江宛身上撞的闲汉,那闲汉被他掀开,却也不见惧色,眼睛还黏在江宛身上,见熊护卫几个身材高大,才朝他唾了一口,大摇大摆地走了。

    熊护卫擦了擦头上的汗,觉得此地民风有异。

    圆哥儿忽然仰起头说:“小马生病了。”

    江宛顿时紧张起来。

    这小孩该不会又要做一首《咏马》吧。

    好在圆哥儿只是说了一句,就继续看着痛苦刨蹄的马,唉唉叹了两声。

    他们一共有两辆车,一辆坏了,另一辆上都是杂物,江宛和圆哥儿也坐不上去,只得迎着一路异样的目光步行。

    熊护卫请江宛上马车去,江宛刚要答应,路上一个拄着拐的老太太忽然往下倒去,江宛离得算是最近的,立刻上去扶了一把。

    那老太太倒是没有戴着帷帽,站稳了一抬头,见江宛形容,却大惊失色。

    江宛:是我很丑吗?

    “丫头,怎么不戴帽子?”老太太说话的腔调有点难懂。

    江宛笑道:“我是从外地来的,我们那儿都不这样。”

    “不戴帽子,叫人抓去,大老爷不管你咧。”老太太焦急道。

    她的焦急在看到江宛身后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后,忽然变得扭曲起来,要哭不哭的。

    熊护卫一抬手,高护卫便上前一步:“交出来吧。”

    江宛:“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老太太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荷包放进高护卫手中,然后拐杖也不要,嗖地跑了,腿脚那叫个灵便,起码能顶三个圆哥儿。

    江宛:“……”

    江宛从高护卫手里接过荷包:“这里边也就几个芝麻糖。”

    阮炳才呼哧呼哧跟上来:“这地方的民风可真是半点不淳朴。”

    他这话没说完多久,便到了客栈门口。

    客栈斜对角有对父女在玩杂耍,人不多,他们站在门口也看得很清楚,那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连翻好几个跟斗,最后一下却没站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露出一张干净的小脸。

    人群哄笑。

    小姑娘穿着一件破烂的结着厚厚污渍的袄子,踉跄着爬起来,脸生得尖尖的,很标致,她后边那个爹却对她没有丝毫怜惜,挥鞭子就打,用的力气也不小,啪打在背上,小姑娘一个踉跄就摔了出去。

    她爹还不解气,追上去打,一边打,一边骂她贱皮子,然后叫她起来收钱。

    小姑娘哭得满脸是泪,还硬是笑着说:“各位大爷,有钱的捧个钱场。”

    江宛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阮炳才看她脸色不好,生怕她冲出去,连忙拦她。

    江宛:“不行,我非管不可。”

    阮炳才叹了口气,提醒她仔细看看。

    这人真是吃亏吃不够,刚才被人偷了,眼下也要被骗。

    看杂耍的人群中显然没有江宛这样心软的,小姑娘求了一圈,铜锣里也就接了十来个铜子儿。

    她缩着肩膀把铜锣交给她爹。

    那大汉一看钱不够,又是挥鞭去打。

    这一下,江宛看出门道了。

    “虽然声音很响,五下里也就一下落在那小姑娘身上,这其实也是他们演来给人看的,”江宛感叹,“这父女简直能上台唱戏了。”

    “你看那老汉的鞋子,早就破了洞了,那小姑娘的鞋却是半新的,那小丫头身上的衣裳虽然邋遢,却很厚,也是为了扛鞭子,”阮炳才道,“谋生本就是各凭本事,你怎知他们不是乐在其中。”

    江宛想想也对,就进了客栈。

    可他们刚走,便有一伙官差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