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脚的留言跑到了皇城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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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句话已经被蔡母玩坏了。邻里的小孩突然将这三句话在街头巷尾咏唱，听过状元密事的人，自然就这知道这人人都知道的守则已经染上别样的味道，约束家中小孩不要拿这话嬉闹。
然而有些事情越是禁止，越是容易传播。
铁蛋对二丫说，“我娘不让我念这几句话，说是不好好话。”
二丫委委屈屈跑回家，扑在娘怀里说，“铁蛋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是好话。娘，真的吗？”
看着女儿纯真的清亮眼睛，二丫娘必须义正言辞地告诉女儿，“对的，男人是女人的天，这是多少年来一直不变的道理。不要理铁蛋，我找他娘理论去。”
二丫娘牵着二丫来到铁蛋家，进了屋子就把这话好好分说。孝字大过天，铁蛋娘当然不能和二丫娘直接在院子里就这牵扯到女人征服世界的哲学进行激烈探讨，只能到角落悄悄述说原由。没有看过原著的人，接受的都不知道是经过了多少次加工的信息，到了最后当然就成了不能大声讨论的秘密。
消息以类似的方式爆炸。蔡母的家族、状元蔡家的族人自然也不会完全不知道这样一桩事情。他们遣人去书店买回传说中的第一手资料，快速翻阅着分享日常见闻的书籍，看到的是儿子为娘亲扇枕温席、描眉梳发、烫脚按摩，最过分的估计也就是，儿子伺候母亲洗澡沐浴，在母亲生病和害怕的时候陪床休息而已，并没有传言中那些不堪的行为。
此刻站在江南舆论暴风眼中的蔡公明正在京城享受琼林宴和同年们的聚会。聪明如他，早就发现同乡们对他的态度转变很快，想起父亲从广东寄来的职责信件，他知道这是他卖妻一事败露了。如今他高中状元，可能会进入翰林院，何愁找不到更合心意的妻子。
蔡公明眼中那些愚蠢的乡人，有些是知道他靠妻子发家，平日也多是妻子张罗往来节礼，许多人赶考前也获得蔡妻资助的费用，得到老家蔡君发卖妻子的消息，第一时间都与他拉开距离，为蔡鲁氏鸣不平。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蔡公明在赶考前后，报纸刊物就到处宣扬蔡君的孝行如何感人如何争执，而他卖妻的行为居然也成了感动众人的一个重点。
家贫为母治病而卖妻？这恐怕是个大笑话。蔡家以前是挺清贫，但是，蔡鲁氏嫁进来以后，蔡公明出行用度所住居所都赶上盐商家的公子了。
被蔡公明毫无畏惧的正气气倒的书生之一，回了投宿的会馆之后第一时间写了一篇孝行评论——《埋儿奉母违抗母意，孝还是不孝？》。《孝经》作为贯彻科考的必选科目，而辩论又是诗词以外最受欢迎最有风骨的项目，这篇匿名文章自然被京报采用了。
文章确实起了抛转引玉的作用，炸出了正方反方的一片热情，报纸也提升了销量。读书人当然不是生下来就成为大人了，他们也经历过童年，有的现在正值童年，埋儿奉母是多少家道中落的孩童的童年噩梦，现在人们对这个讨论就报以多大的热情。
母亲为了让孙子多吃一口饭而少吃饭，儿子为了让老母吃饱饭，狠心地决定，要将儿子活埋了。出发点是为了让母亲多吃一口饭而已，是孝。但是为了让孙儿多吃一口饭，是作为祖母的妇人一片真挚的爱，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被迫失去最疼爱的孙儿，是否能开心的活着？
在大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报上又刊登了一则消息。
有一个江南文人，家中贫寒，但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将女儿许配给他，不仅没有索要丰厚的聘礼，还赔上丰厚的嫁妆、田宅、商铺等。文人一家因为丈人衣食无忧，出入有香车宝马可供驱使，却在即将获得功名的时候将与家有深厚恩泽的妻子随意卖给外地商人，是否合乎道德？
卖妻弼女是穷苦人家的故事，猛然发生在礼仪至上的读书人家，确实让大家不适。但是，这次大家没有太多争论。看情况，这是发生在他们中的真事，而结合前些时间江南赶考团队的出入结伴情况，大家很快就猜到了这个狠人是谁。
果然，不出几天，玉珠手帐的第一册就到达了京城的部分书铺。有人不小心在书铺看到之后，为书中女子的才情、细心、温柔贤惠所感动，顺手买回去翻看。自然也有曾经和蔡家想熟的士人偶然看见带回了会馆。因为被女主角的视角带动，大家也看到了蔡公明对母亲的孝行。扪心自问，他们因为男女大防，未曾在出必告、早晚问安之外对母亲如此用心，蔡公明真是一个纯孝的人。
同样，因为前些日子的新闻和争论，他们也能换个角度去想想，这样的孝行在妻子和母亲的角度又是怎样的。换了别人看到丈夫每日在母亲睡榻旁边守夜，端茶倒水，不可能没有怨言，可是新婚的鲁氏不仅没有丝毫怨言，还检视自己的不足，检讨之后虚心向丈夫学习。她踩着七寸小脚照顾蔡母一整天没有任何怨言，还不敢让丈夫、婆母发现她的不适。
江南的士子们沸腾了，互相交流之后更能认可蔡鲁氏的贤惠和温婉。而且这样知书达理、知情识趣的妻子还家资丰厚，简直是大家梦想中的七仙女。蔡公明是疯了吗？这样的妻子他都卖了，图啥？
消息是用来传递的，文人也有圈子和八卦。其他地方的士子陆续得知这一消息，对于蔡公明也是不太理解，这样的美眷佳人说卖就卖，不担心岳父家以后不继续给钱了吗？
拥有这样的爆炸性题材，有才华又有时间的文人拿起了他们的笔杆，挥毫泼墨之后，一本才子佳人小说应运而生。可怜佳人不知现在流落何处，文人用他悲悯的情怀续写了一桩曲折又美满的故事。
玉珠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执笔给鲁家人写信报了平安。
鲁家人收到信之后，发现玉珠已经被陕西商人带去了京城，没有经历战争的风险，顿时松了一口气。而购买玉珠的商人和珍珠的家具商铺有着紧密的商业往来，并没有将玉珠占为妻妾，又让鲁家人放下了心中的负担。
鲁半舫写信召回留守在南京的管事。准备等蔡松从广州赶回来，再从长计议后面的事情。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要求，家族对未嫁女子的担忧，都要求鲁半舫将玉珠赎回，然后送回蔡家。但是鲁夫人在这一点上不太赞同，蔡家明显是个火坑，这次是因为遇到熟人逃过一劫，以后万一再发生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和蔡松这位老朋友好亲家商量咯。鲁半舫将蔡松写来的信件交给妻子。
毕竟还有三个孩子在蔡家，而蔡家有官身，他们家的鲁家世代读书却没有人中举，身份上矮蔡家一截，也确实没有办法。而且，外面的谣言越传越疯魔，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弄到了玉珠的日记闹出这样的荒唐事情。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句话已经被蔡母玩坏了。邻里的小孩突然将这三句话在街头巷尾咏唱，听过状元密事的人，自然就这知道这人人都知道的守则已经染上别样的味道，约束家中小孩不要拿这话嬉闹。
然而有些事情越是禁止，越是容易传播。
铁蛋对二丫说，“我娘不让我念这几句话，说是不好好话。”
二丫委委屈屈跑回家，扑在娘怀里说，“铁蛋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是好话。娘，真的吗？”
看着女儿纯真的清亮眼睛，二丫娘必须义正言辞地告诉女儿，“对的，男人是女人的天，这是多少年来一直不变的道理。不要理铁蛋，我找他娘理论去。”
二丫娘牵着二丫来到铁蛋家，进了屋子就把这话好好分说。孝字大过天，铁蛋娘当然不能和二丫娘直接在院子里就这牵扯到女人征服世界的哲学进行激烈探讨，只能到角落悄悄述说原由。没有看过原著的人，接受的都不知道是经过了多少次加工的信息，到了最后当然就成了不能大声讨论的秘密。
消息以类似的方式爆炸。蔡母的家族、状元蔡家的族人自然也不会完全不知道这样一桩事情。他们遣人去书店买回传说中的第一手资料，快速翻阅着分享日常见闻的书籍，看到的是儿子为娘亲扇枕温席、描眉梳发、烫脚按摩，最过分的估计也就是，儿子伺候母亲洗澡沐浴，在母亲生病和害怕的时候陪床休息而已，并没有传言中那些不堪的行为。
此刻站在江南舆论暴风眼中的蔡公明正在京城享受琼林宴和同年们的聚会。聪明如他，早就发现同乡们对他的态度转变很快，想起父亲从广东寄来的职责信件，他知道这是他卖妻一事败露了。如今他高中状元，可能会进入翰林院，何愁找不到更合心意的妻子。
蔡公明眼中那些愚蠢的乡人，有些是知道他靠妻子发家，平日也多是妻子张罗往来节礼，许多人赶考前也获得蔡妻资助的费用，得到老家蔡君发卖妻子的消息，第一时间都与他拉开距离，为蔡鲁氏鸣不平。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蔡公明在赶考前后，报纸刊物就到处宣扬蔡君的孝行如何感人如何争执，而他卖妻的行为居然也成了感动众人的一个重点。
家贫为母治病而卖妻？这恐怕是个大笑话。蔡家以前是挺清贫，但是，蔡鲁氏嫁进来以后，蔡公明出行用度所住居所都赶上盐商家的公子了。
被蔡公明毫无畏惧的正气气倒的书生之一，回了投宿的会馆之后第一时间写了一篇孝行评论——《埋儿奉母违抗母意，孝还是不孝？》。《孝经》作为贯彻科考的必选科目，而辩论又是诗词以外最受欢迎最有风骨的项目，这篇匿名文章自然被京报采用了。
文章确实起了抛转引玉的作用，炸出了正方反方的一片热情，报纸也提升了销量。读书人当然不是生下来就成为大人了，他们也经历过童年，有的现在正值童年，埋儿奉母是多少家道中落的孩童的童年噩梦，现在人们对这个讨论就报以多大的热情。
母亲为了让孙子多吃一口饭而少吃饭，儿子为了让老母吃饱饭，狠心地决定，要将儿子活埋了。出发点是为了让母亲多吃一口饭而已，是孝。但是为了让孙儿多吃一口饭，是作为祖母的妇人一片真挚的爱，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被迫失去最疼爱的孙儿，是否能开心的活着？
在大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报上又刊登了一则消息。
有一个江南文人，家中贫寒，但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将女儿许配给他，不仅没有索要丰厚的聘礼，还赔上丰厚的嫁妆、田宅、商铺等。文人一家因为丈人衣食无忧，出入有香车宝马可供驱使，却在即将获得功名的时候将与家有深厚恩泽的妻子随意卖给外地商人，是否合乎道德？
卖妻弼女是穷苦人家的故事，猛然发生在礼仪至上的读书人家，确实让大家不适。但是，这次大家没有太多争论。看情况，这是发生在他们中的真事，而结合前些时间江南赶考团队的出入结伴情况，大家很快就猜到了这个狠人是谁。
果然，不出几天，玉珠手帐的第一册就到达了京城的部分书铺。有人不小心在书铺看到之后，为书中女子的才情、细心、温柔贤惠所感动，顺手买回去翻看。自然也有曾经和蔡家想熟的士人偶然看见带回了会馆。因为被女主角的视角带动，大家也看到了蔡公明对母亲的孝行。扪心自问，他们因为男女大防，未曾在出必告、早晚问安之外对母亲如此用心，蔡公明真是一个纯孝的人。
同样，因为前些日子的新闻和争论，他们也能换个角度去想想，这样的孝行在妻子和母亲的角度又是怎样的。换了别人看到丈夫每日在母亲睡榻旁边守夜，端茶倒水，不可能没有怨言，可是新婚的鲁氏不仅没有丝毫怨言，还检视自己的不足，检讨之后虚心向丈夫学习。她踩着七寸小脚照顾蔡母一整天没有任何怨言，还不敢让丈夫、婆母发现她的不适。
江南的士子们沸腾了，互相交流之后更能认可蔡鲁氏的贤惠和温婉。而且这样知书达理、知情识趣的妻子还家资丰厚，简直是大家梦想中的七仙女。蔡公明是疯了吗？这样的妻子他都卖了，图啥？
消息是用来传递的，文人也有圈子和八卦。其他地方的士子陆续得知这一消息，对于蔡公明也是不太理解，这样的美眷佳人说卖就卖，不担心岳父家以后不继续给钱了吗？
拥有这样的爆炸性题材，有才华又有时间的文人拿起了他们的笔杆，挥毫泼墨之后，一本才子佳人小说应运而生。可怜佳人不知现在流落何处，文人用他悲悯的情怀续写了一桩曲折又美满的故事。
玉珠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执笔给鲁家人写信报了平安。
鲁家人收到信之后，发现玉珠已经被陕西商人带去了京城，没有经历战争的风险，顿时松了一口气。而购买玉珠的商人和珍珠的家具商铺有着紧密的商业往来，并没有将玉珠占为妻妾，又让鲁家人放下了心中的负担。
鲁半舫写信召回留守在南京的管事。准备等蔡松从广州赶回来，再从长计议后面的事情。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要求，家族对未嫁女子的担忧，都要求鲁半舫将玉珠赎回，然后送回蔡家。但是鲁夫人在这一点上不太赞同，蔡家明显是个火坑，这次是因为遇到熟人逃过一劫，以后万一再发生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和蔡松这位老朋友好亲家商量咯。鲁半舫将蔡松写来的信件交给妻子。
毕竟还有三个孩子在蔡家，而蔡家有官身，他们家的鲁家世代读书却没有人中举，身份上矮蔡家一截，也确实没有办法。而且，外面的谣言越传越疯魔，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弄到了玉珠的日记闹出这样的荒唐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