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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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是大宣长安城里半公开的皇家园林隔江相望，但见皇家园林郁郁葱葱，清晨，江面上笼着白雾，不时有两只白鹭从水面掠过，此时敦化坊的街道围了锦障，官宦人家的车子只接排到修正坊，沿岸的男女们都顾不上过节，有大胆的乘了小舟隔河相望凑热闹。
慧妃娘娘举办的游宴在芙蓉园花萼相辉楼前，一路上都是金吾卫列队，两旁围着锦障，一对红衣太监领队，几十个青衣黑衣的太监收记帖子，男女分开，每位女眷只得带一名贴身女婢入内，男眷则无，有出身世家的都随身带着两包衣服，林熹和萧宏同曦言、曦和二人随杜钱氏入的会场，太监们行了礼，都很看了林熹几眼，她们的包袱只隔着包袱皮搜了有没有违禁的武器便客气的领几人进去。
四人的行李份额几乎都给了林熹，由王萱、阿黛拉、碧烟、桐儿拿着。其余三人计划若有什么意外便寻贤妃借衣，这便是宫中有人的好处。
至于那些小门小户独木难支的，才进园子难免缩手缩脚，安静怯弱候在一处，一步不敢迈，一问不敢说，便说，也无宫人回应，游宴之上，水都不敢多喝一口。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到辰中，后宫的娘娘们升座，远远的只见一对对龙旌风首的仪仗，上百人簇拥着三驾步撵过来，礼乐大起，响彻了整个曲江池畔，人人按品级坐定，赐宴，萧宏随侍林熹身后，慧妃体恤，特赐了一个小杌子，至于碧烟之流，则在曲江之侧的一块区域待着。
“这是《清平乐》，据说圣人新编的《紫云回》大气恢弘，是古往今来的大篇章。”林熹笑着举杯，回首眨眨眼。
萧宏翻了个白眼，见席上慧妃正同其母宋国夫人说什么，杨家嫡三姑娘杨令月正同恒王在上接受慧妃训话，席间传来众人或多或少的凝视，林熹看似不在意，萧宏却见她帕子都揉了两番了，恐她言语不当招祸，“宴过三巡，就可以去游曲江了，这曲江水深池广，这生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这宫苑中玩耍的一天，你比我熟，可要好好同我说说有几处不得错过的景。”
“景么，也还是这么着，不过是天下最奇最珍贵的事物的堆砌，自然是哪哪儿都好。”林熹看看左右，只是笑，笑倦了，托着下巴，眼神直了起来，”这一生最好的风景就是那年阿母领你我到莫高窟，我们两个坐着木耙子滑下沙山，坐在泉边听阿爷唱《敕勒川》，看阿娘跳绿幺，那时的天真近，星星真亮，真多。”
“我阿爷刚走时，萧阿娘同我说阿爷不过是成了天上的一颗星，在哪儿也牵挂着我们，除了漠北，扬州的湖，余杭的湖都连着大江，比这幽深的多了，若说这水最洁，那得数高原上，若说蓝，那还得是大海，各种各样的蓝，我这次来乘的是海船，茫茫看不到边际，不停的晃，晃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不过海上的星最近，比西北的近，总是感觉触手可及，这次事了了，我同你去看海，也去看萧阿娘为我们建的故人庄，他们那么好的人，指不定在哪个世界过着不愁不忧的生活。”
从她来看，人许是有灵魂的。
“一言为定。”林熹想到故人庄，又高兴起来，那是阿娘同她提过的另一个家，真正的家。
雅乐一过，便是宴舞，上百位身着绫缭的舞女同时作踏瑶娘，庄重，蹁跹似飞天，又是同市井中不一样的味道。
乐止，几位贵人退入侧殿更衣，过后只在楼中传了几位诰命伴驾，众人便活泛起来，呼朋引伴，琴棋书画在几个会场分作几十拨儿行文会，恒王一阵风来卷走林熹，萧宏速来不擅长这个，候在岸边一株不起眼的垂杨旁喂鱼，顷刻只见身后来了一人，剑眉星目，方正脸，却是程同，萧宏当时脸就红了。
“你——”
“你，你先说......”
“你去年不是定亲，如何又耽搁了？”萧宏只呆呆的站着，闷闷的垂头不语。
“那是母亲的意思，当天我就去退了，被挠了满脸，叫同僚笑了好几个月，到今年升到了工部才好了。”
“伯母着急，你也是应当。”萧宏这会儿不仅是脸红，连耳朵尖都红的火烧一般。
程同看的一乐，也不上前，隔着柳树拿眼往死里瞧他，“半年不见，越发的出落的超逸了。”今天萧宏穿的是时下女孩常穿的对襟高腰罗衣，银红的褂子，雪白的内衬，葱绿的百蝶穿花立体绣襦裙，头上梳了双丫，束了两个艳绿的翡翠燕子发箍，披着鹅黄的烟罗披帛，正如春日溪边的桃花，是他从未见过的娇俏样子。
“登徒子！”萧宏啐了一口，笑骂，“你再拿这些混账话欺负我，我就恼了。”
在时下，这话近乎轻薄了。
“好阿宏，前些日子收了你的回礼，我高兴的饭都顾不上吃，好容易今儿见了一面，今年你已及笄，我即时遣官媒去林家提亲可好？”
一听这话，萧宏一把洒尽手中的鱼食，拿眼朝她看了又看，说：“你是知道我同刘玄的，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要嫁的儿郎，不求富贵功名，但有三点，一则终身不可二色，二则情投意合，三则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我程同发誓此生唯萧宏不娶，生死相依，患难与共。”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萧宏一听，笑了，这一笑如冷梅初绽，惊艳了垂柳，她要的正是相濡以沫，厮守百年，百年之后，携手黄泉。
“日后哪怕是时光辜负了我们，我也会记得这一刻。”她旋身偷吻了程同的脸颊，塞给他香囊，扯下他的玉佩，一溜烟儿跑了，径直留下捂着脸傻笑的程同。
诺大的曲江池畔，此时偷聚在一起的当然不止他们这一对。
萧宏回到她们约定的滴翠亭，曦和看着王萱们正在布置，却只见一个俊俏的公子在假山后向碧烟讨要信物，将碧烟的荷包扔在地上，碧烟顿时红了眼，平时碧烟对她多有敌意，这时见了，又不知道生出什么事，倒叫林熹左右为难。
只得绕过假山，从山坡上只见那边池畔一溜儿锦障，有个幌子写着文会两个字，上百位公子们聚在哪里正热闹，正好去寻林熹。
曲江是大宣长安城里半公开的皇家园林隔江相望，但见皇家园林郁郁葱葱，清晨，江面上笼着白雾，不时有两只白鹭从水面掠过，此时敦化坊的街道围了锦障，官宦人家的车子只接排到修正坊，沿岸的男女们都顾不上过节，有大胆的乘了小舟隔河相望凑热闹。
慧妃娘娘举办的游宴在芙蓉园花萼相辉楼前，一路上都是金吾卫列队，两旁围着锦障，一对红衣太监领队，几十个青衣黑衣的太监收记帖子，男女分开，每位女眷只得带一名贴身女婢入内，男眷则无，有出身世家的都随身带着两包衣服，林熹和萧宏同曦言、曦和二人随杜钱氏入的会场，太监们行了礼，都很看了林熹几眼，她们的包袱只隔着包袱皮搜了有没有违禁的武器便客气的领几人进去。
四人的行李份额几乎都给了林熹，由王萱、阿黛拉、碧烟、桐儿拿着。其余三人计划若有什么意外便寻贤妃借衣，这便是宫中有人的好处。
至于那些小门小户独木难支的，才进园子难免缩手缩脚，安静怯弱候在一处，一步不敢迈，一问不敢说，便说，也无宫人回应，游宴之上，水都不敢多喝一口。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到辰中，后宫的娘娘们升座，远远的只见一对对龙旌风首的仪仗，上百人簇拥着三驾步撵过来，礼乐大起，响彻了整个曲江池畔，人人按品级坐定，赐宴，萧宏随侍林熹身后，慧妃体恤，特赐了一个小杌子，至于碧烟之流，则在曲江之侧的一块区域待着。
“这是《清平乐》，据说圣人新编的《紫云回》大气恢弘，是古往今来的大篇章。”林熹笑着举杯，回首眨眨眼。
萧宏翻了个白眼，见席上慧妃正同其母宋国夫人说什么，杨家嫡三姑娘杨令月正同恒王在上接受慧妃训话，席间传来众人或多或少的凝视，林熹看似不在意，萧宏却见她帕子都揉了两番了，恐她言语不当招祸，“宴过三巡，就可以去游曲江了，这曲江水深池广，这生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这宫苑中玩耍的一天，你比我熟，可要好好同我说说有几处不得错过的景。”
“景么，也还是这么着，不过是天下最奇最珍贵的事物的堆砌，自然是哪哪儿都好。”林熹看看左右，只是笑，笑倦了，托着下巴，眼神直了起来，”这一生最好的风景就是那年阿母领你我到莫高窟，我们两个坐着木耙子滑下沙山，坐在泉边听阿爷唱《敕勒川》，看阿娘跳绿幺，那时的天真近，星星真亮，真多。”
“我阿爷刚走时，萧阿娘同我说阿爷不过是成了天上的一颗星，在哪儿也牵挂着我们，除了漠北，扬州的湖，余杭的湖都连着大江，比这幽深的多了，若说这水最洁，那得数高原上，若说蓝，那还得是大海，各种各样的蓝，我这次来乘的是海船，茫茫看不到边际，不停的晃，晃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不过海上的星最近，比西北的近，总是感觉触手可及，这次事了了，我同你去看海，也去看萧阿娘为我们建的故人庄，他们那么好的人，指不定在哪个世界过着不愁不忧的生活。”
从她来看，人许是有灵魂的。
“一言为定。”林熹想到故人庄，又高兴起来，那是阿娘同她提过的另一个家，真正的家。
雅乐一过，便是宴舞，上百位身着绫缭的舞女同时作踏瑶娘，庄重，蹁跹似飞天，又是同市井中不一样的味道。
乐止，几位贵人退入侧殿更衣，过后只在楼中传了几位诰命伴驾，众人便活泛起来，呼朋引伴，琴棋书画在几个会场分作几十拨儿行文会，恒王一阵风来卷走林熹，萧宏速来不擅长这个，候在岸边一株不起眼的垂杨旁喂鱼，顷刻只见身后来了一人，剑眉星目，方正脸，却是程同，萧宏当时脸就红了。
“你——”
“你，你先说......”
“你去年不是定亲，如何又耽搁了？”萧宏只呆呆的站着，闷闷的垂头不语。
“那是母亲的意思，当天我就去退了，被挠了满脸，叫同僚笑了好几个月，到今年升到了工部才好了。”
“伯母着急，你也是应当。”萧宏这会儿不仅是脸红，连耳朵尖都红的火烧一般。
程同看的一乐，也不上前，隔着柳树拿眼往死里瞧他，“半年不见，越发的出落的超逸了。”今天萧宏穿的是时下女孩常穿的对襟高腰罗衣，银红的褂子，雪白的内衬，葱绿的百蝶穿花立体绣襦裙，头上梳了双丫，束了两个艳绿的翡翠燕子发箍，披着鹅黄的烟罗披帛，正如春日溪边的桃花，是他从未见过的娇俏样子。
“登徒子！”萧宏啐了一口，笑骂，“你再拿这些混账话欺负我，我就恼了。”
在时下，这话近乎轻薄了。
“好阿宏，前些日子收了你的回礼，我高兴的饭都顾不上吃，好容易今儿见了一面，今年你已及笄，我即时遣官媒去林家提亲可好？”
一听这话，萧宏一把洒尽手中的鱼食，拿眼朝她看了又看，说：“你是知道我同刘玄的，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要嫁的儿郎，不求富贵功名，但有三点，一则终身不可二色，二则情投意合，三则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我程同发誓此生唯萧宏不娶，生死相依，患难与共。”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萧宏一听，笑了，这一笑如冷梅初绽，惊艳了垂柳，她要的正是相濡以沫，厮守百年，百年之后，携手黄泉。
“日后哪怕是时光辜负了我们，我也会记得这一刻。”她旋身偷吻了程同的脸颊，塞给他香囊，扯下他的玉佩，一溜烟儿跑了，径直留下捂着脸傻笑的程同。
诺大的曲江池畔，此时偷聚在一起的当然不止他们这一对。
萧宏回到她们约定的滴翠亭，曦和看着王萱们正在布置，却只见一个俊俏的公子在假山后向碧烟讨要信物，将碧烟的荷包扔在地上，碧烟顿时红了眼，平时碧烟对她多有敌意，这时见了，又不知道生出什么事，倒叫林熹左右为难。
只得绕过假山，从山坡上只见那边池畔一溜儿锦障，有个幌子写着文会两个字，上百位公子们聚在哪里正热闹，正好去寻林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