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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上祀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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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煜连忙追了上去,笑嘻嘻地扯过颜则的衣袖,低声道:“颜兄啊颜兄!我有一个好去处,咱们甩开那两个女魔头去看好戏如何?”

    颜则轻轻拉回衣袖,微笑:“赵兄所言是指……”

    赵煜锲而不舍地搭上颜则肩膀,说道:“颜兄可知这南曲的上祀节为何如此热闹?”

    颜则沉思道:“是月上巳,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洁……嗯……莫非是这竹林溪水有何不同?”

    赵煜笑道:“颜兄说的这些‘官民去垢’我可不懂!这南曲的上祀节之所以这么热闹,便是因为每年此时都有适龄男女在竹林各处向心上人袒露心意。你可不知道这期间笑料百出,多有意思。我跟你讲,王家那小子总想跟钰阳兄抢小元妹妹,这不,去年惹急了钰阳兄,被捆得跟头猪一样在竹林里过了一宿,后来他这顶着张猪头脸好久没好意思出门,可惜了那时璟阳在北境,没见着!还有还有,你可不知道,居然每年都有姑娘向孟大儒表明思慕之情,有几次被孟夫人发现,害得咱们的孟大儒可是睡了好久书房。颜兄你评评理,这些姑娘莫不是眼瞎,放着本公子这么貌美的人不瞧,偏生去喜欢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颜兄……”

    赵煜滔滔不绝,说得那是一个唾沫横飞,丝毫没发现前方翠绿欲滴的竹子,只听得“嘭”一声,顿时世界归于安宁,赵二公子脑门上则多了好大一个包。

    颜则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含笑道:“赵兄,可无恙?”

    不问还好,这一问可使赵二公子觉得委屈极了,一手捂着额头的包,一手颤巍巍指着颜则控诉道:“你你你你……你为何不提醒我?亏得我好心给你说那么多我南曲密事,本少爷真是看错你了。哼!”说罢便转身作势要打那竹子,只见他越打越起劲,最后竟索性一掌打向竹子,未料到竹子未折,赵煜却被弹回来的竹子又是狠狠一击,力度之大,见他被颜则接住揽着的模样便能窥探一二。

    不小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周围曲觞流水的少年们,本就是肆意无双的年纪,见到如此情景那还忍得住不笑?

    幽幽竹林里,清风微凉,先是断了琴声,接着停了少年人作诗的声音,最后竟是陷入沉默,大家齐齐看向赵煜,先是一声“噗嗤!”在人群中响起,接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在那竹林里,甚至有了响彻云霄之势。

    白璟阳忍笑道:“赵二!你还好吧?压着颜守平了,若是无事,便起来吧!”

    赵煜双手捂头,瞪着白璟阳,凶道:“我就不起,你待如何?”

    正是此时人群中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啊哈~赵二少爷,您这说的,我们这微不足道的又能如何?您这是又在以损伤自个为代价,博取大家关注呢?也是,以赵二少爷的脑子,只怕是今生今世也只能靠赵家养活了,哪像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寒窗苦读了小半辈子也比不过人家磕着一点皮来引人注目啊~大家说,是不是啊!”

    原本也不过是少年间善意的小玩笑,此人一番话却是点出了寒门士族间的矛盾。这南曲本就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来此求学的大多也是些寒门书生,一时间听到这番话,笑容都僵在了脸上,看向赵煜的眼神中也多少带了些不同的意味。

    偏生这赵二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乍听到此人阴阳怪气的一番话哪还忍得住,当即自颜则怀里起来,向人群吼道:“那个不长眼的说你赵二爷呢?站出来给爷瞧瞧!怎么着,羡慕爷啊?爷就是锦衣玉食,银子多到花不完,你们就还真的比不过爷,不服来啊!”

    颜则见状微微蹙眉,正要上前,便又听到有人说道:“赵公子,此话不妥,小生实在不敢苟同。我朔阳王朝自建国始便重科举,考实干,早已不同于前朝由世家大族把控朝政的局面。想当年颜相便是以一介布衣之身官至宰相,肃吏治,察民情,减税赋,轻徭役,试问比不过哪一家士族?而我南曲学子自当以颜相为师,少年苦读,只待及冠之后可当大任,为民陈情。试问如此,我寒门学子又如何比不过一个连策论都写不出来的赵公子!”

    颜则闻言眸色一沉,不自觉攥紧了双手。

    赵煜正欲再辩,微弱的一个“我”字却淹没在了群情愤怒的质问声中。

    白璟阳见赵二几乎对上了整个寒门学子,暗骂一声笨蛋,上前拉过赵煜护在身后,冷笑道:“各位倒也真是小题大做啊!赵煜不过是撞上了竹子抱怨几句,干卿何事啊?还敢说什么少年苦读,就你们这些只会嘴上功夫的酸文人,倒也好意思提颜相。有这闲功夫,不如回去多读几本书!”

    那些书生这时哪能见有人维护赵煜,虽有人已意识到却是有些小题大做,却也是不好意思承认,文人最重面子,再加上暗处成心闹事之人推波助澜,一时间大家都要赵煜赔礼道歉。人群一拥而上,竟将一旁的千小元撞倒在地上,如此多人,定是得重伤不可。

    白璟阳听到千小元的呼救声,当即夺过了颜则手中折扇,用此扇使出白家剑法,极快地撂倒了中间扎堆吵嚷的书生,用练得不到家的轻功赶忙向千小元奔去。在用掌力震开一个差点踩到小元头部的书生后,白璟阳终于扶起了千小元。而见小元发髻散乱,右臂被踩伤,白璟阳面露凶相地扫过周围的书生,而后将小元带离一旁。

    而另一边,被书生围住的赵煜则别颜则护在身后,只听颜则道:“诸位,可否听在下一言?”

    “呦~这位公子,你也想维护这个纨绔不成。”那道尖细的声音再次出现。

    颜则闻言蹙眉,继而高声道:“诸位,先父乃是颜文扬,如此,可否听在下一言?”

    “呦~又是一个富家少爷来靠爹爹吗?颜文扬又是哪位高人啊~”

    此言一出,只见周围的书生皆是异样的神色。

    此时,一道微小的声音响起:“颜文扬……那不是颜相尊名吗?”

    “是啊”

    “对对对,是颜相。”

    那尖细声音继续说道:“呦~~你说什么就什么啊!如何证明?”

    颜则冷笑道:“你是何人?在下又何须向你证明?”

    那人悻悻退后两步,道:“我是……我是,是这微不足道一个寒门子弟罢了。你,你可得说清楚,颜相的清名可不是谁都能玷污的。”

    那人本就尖细的嗓音再加上此时因恐惧微带颤音,简直是对众人耳朵的处刑。

    白璟阳检查小元并无其他不妥之后这才回到人群之中,挑眉道:“我不论尔等是寒门还是士族,我只问都是谁方才推倒了人?又是谁踩到了人?都他娘的给我站出来。”

    “白小姐,想来大家也是无意,方才那情形您也看到了,不如……”

    “不如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还真当我这南曲一霸是白当的?敢伤我白璟阳的至交好友,我定要你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启明三年的上祀节有多么可怕!我再问一遍,是谁,站出来!”白璟阳将折扇还给颜则,歪了歪脖子向众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