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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意恐迟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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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许亦真,你好。”陆致成的声音很礼貌客套。

    我张了张嘴,只能说出一句话,“我要和许航说话。”

    手机被人传递,我的耳边,很快传来了许航清脆的童音。

    “妈妈,章叔叔告诉我,他真的是我的爸爸,他说家婆今天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我现在还有了爷爷和奶奶,他们都对我很好,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妈妈,你记不记得谁是我的爸爸?是凌云叔叔,还是章叔叔?章叔叔说,他和凌云叔叔是两个不同的人。”

    眼泪从我的眼眶涌出。

    我哽咽道,“是章叔叔。他是你的爸爸。”

    许航欢快地说,“那太好啦,妈妈。为什么你以前都不肯告诉我,我的爸爸是章叔叔,不是在加拿大的那个凌云叔叔?”

    我艰难地回答他,“航航,对不起,是妈妈记错了。”

    许航高兴地回答,“没关系妈妈,记错了不要紧。那你下次给凌叔叔写信时,记得告诉他,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爸爸,我不要他当我的爸爸了。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也从来没给我买过玩具,还不如程叔叔对我好呢。程叔叔还知道每年都来看我。但是,我现在也不要程叔叔做爸爸了,我只要章叔叔做我的爸爸。”他的声音,充满着兴奋和快乐,他咯咯地笑着。

    我抿住嘴,抑制住喉头的哽咽。泪水如线般滑落,我拿手胡乱揩了揩。

    我对着电话轻声说道,“航航说得对。”

    电话被别人拿起,是一位年长女性的声音。

    “你好,许小姐是吧?我是章洋的母亲,我姓赵。”

    我勉强出声,“赵阿姨,您好。”

    “阿姨两个字不敢当。你儿子与我们家章洋小时候确实有些相似,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许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想正式告知许小姐,我们会带着许航和章洋去做一次亲子鉴定。”

    她的声音不大,远处传来了许航与人的笑闹声。

    我的心,被她的话弄得紧紧地拧了起来。秦月那双盈满了泪的眼,骤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电话似乎被传到了另外一人的手里。他的声音很客气。

    “对不起,许亦真。我母亲不太会表达。这件事电话里不方便讨论,我们约个地方见面说吧。今晚我们就不送许航回去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以一种我无法主宰的僵硬腔调说到,

    “章先生,我想您误会了。请您立即将我的儿子,送回到我的住址,否则我会报警。”

    我按掉了电话。我颤抖着手,编辑了一条短信,给陆致成的手机号码发了过去。

    “陆致成,能否麻烦您转告章洋及其父母,如果任何人未经我的同意,带着许航去进行任何形式的检查与鉴定,我会向法院提起诉讼。我只请求他们,如果有可能的话,能在今天这一天装成是许航的爸爸和爷爷奶奶。今天之后,不必他们麻烦。许航与他们不存在任何关系。拜托您,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能代为转达。谢谢您!许亦真。”

    发完短信,我颓然躺倒在床上。

    我该怎么办?我好象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从床上坐起,又坐到了电脑前。我木然地打开邮箱,凌云已经回了信。

    “许亦真,你的同事章洋竟然是许航的生父?你很确定吗?你的生活,怎么突然这么精彩纷呈?我感觉我象是在观看一部八点档的肥皂剧,剧情虽然俗套,但似乎还有点可看之处。五六年了,你都猜测是秦月的某个大学老师,某个已婚出轨男,所以她才会那么伤心,最终远走异国他乡。你对你姐姐的素质,评估得有些低啊。人家虽然也遭遇了渣男,但至少没做小三,没破坏他人的家庭。你还是应该对你姐姐公平点,不要擅自揣摩你所不知道的事。----你的朋友,凌云”

    凌云,为何你对世上的一切,总显得这么胸有成竹?你又如何能知晓章洋与我姐姐之间关系的细节?还跑来告诫我,不要擅自揣摩我所不知道的事?

    难道你就能做到未卜先知?

    十分钟,二十分钟,四十分钟,一小时。

    我的手机静悄悄的,不再有任何信息进来。

    如果章洋及其父母是借住在陆致成的家,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开到我们家。

    十点,十一点,凌晨十二点。看来今夜,他们是不会将许航带回给我了。是啊,我所谓的威胁,是多么苍白无力,引人发笑。章洋是孩子的生父,他们家有能力有办法,就算这辈子都不让我再见到许航一面,也不是不能够做到。

    航航,我的宝宝,今晚你睡得好吗?

    没有妈妈给你读睡前故事,你是否能睡得香甜?

    你有没有踢被子,有没有人替你掖好?半夜两三点,有没有人叫你起床上厕所,这样下半夜能睡得更踏实?如果你又做了噩梦,在梦中惊哭,有没有人能来到你床前,摸着你的头,抱着你说宝贝别怕?

    我躺在床上,睁着双眼,了无睡意。

    窗外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翻了一个身。

    章洋的母亲,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要做亲子鉴定,她没有询问一句我与章洋可能的过往。她也想都没想过问我,我与章洋曾经关系密切的女友有无关联。由此可见,秦月不是章洋唯一有过的同居女友。而最让我惊诧的是,章洋本人虽然嘲笑我与我妈妈演技拙劣,却也从未质问过我,我与他素昧平生,怎么可能会有他的孩子?

    此人私生活的混乱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又或者,他也心有疑惑,但今天没有表现出来?难道他早已知道,我的姐姐是秦月?还是说,秦月已经联系过他,他有了秦月的消息?

    是啊,秦月那个时候是多么爱他,宁愿与亲生父亲决裂,也坚持着要把许航生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姐姐她就不会偶有心潮澎湃,联系一下章洋吗?

    我能如此期盼吗?

    可是,为什么她从来不来联系我,不肯来打听关于许航的任何消息?

    是不是对她来说,过去还是太过沉重,她不愿再想起?而她现在,或许已经有了新的家庭,甚至新的孩子,实在不想再去翻动那过去的一页?

    这么说来,章洋也没有秦月的消息了,是吗。

    天色蒙蒙亮起来。我看了一下手机,四点半。

    我翻身坐起来,拿出抽屉里的那个纸盒,打开,取出了最上面的一封信。

    “真真,你到了新的学校还适应吗?你与过去的同学,还有联系吗?她们叫你秦亦真,还是叫你的新名字?你看那俩人多可笑,给我取名“情愿”,给你取名“情意真”,多可笑啊哈哈。情意真到最后,却硬生生将我们俩这么分开。真真,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能再做我的妹妹了。我们连姓都变得不一样,还怎么做亲姐妹呢?从现在开始,你就只能做我最好的朋友了。我这一辈子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也能这么想。别难过,好吗。想念你的朋友,秦月。2009年9月16日。”

    眼泪滴在泛黄的信纸一角,我小心地揩去,将信收好。

    又是一个周一。

    这个早晨,用不着早起,用不着感叹许航不听话,弄得我们最后急急忙忙地出门。

    周一早晨有晨会。“阳光海岸”的计划书,还停留在周四深夜的那一稿。今天的晨会,我又该陈述什么样的新鲜的想法?我能冷静自持地做出陈述吗?我要对着许航的生父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来陈述吗?而且,而且我更要对着陆致成那生疏而客套的目光陈述。

    我能不能维持住自己的尊严,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对章洋声嘶力竭地喊出,把许航还给我?

    我捂住了自己的脸。哭了太久,脑袋木木的,有些头晕。我走到洗手间去洗漱,感觉精神清爽了一些。我提醒自己,今天我要记得给学校打电话,帮许航请假。

    我该怎么办?

    就这样让章洋带着许航走?按我妈妈说的那样,让章洋的父母来抚养和照顾许航?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应该比我们好很多,可以给许航提供的条件,可以想象。如果章洋真的能因为血缘关系,很快和许航建立感情。如果章洋能耐下心来,对这个他不曾期待过的孩子付出一定的爱心,经常去照顾他。或许,可以。

    航航,将来没有妈妈的日日夜夜,你会不会想念我?想念你的亲亲外婆?

    “家婆,我上学去了。家婆在家里不要想我。”

    “家婆不会的。家婆要洗衣、做饭、锻炼身体,没空想航航。”

    小人儿不高兴地哼唧着。我妈妈朝我眨眨眼,笑着对他说,“好啦,家婆会想航航的。航航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长大了要做宇航员,到太空去。”

    才洗好的脸,又有泪水浸湿。我走回去,用毛巾沾了沾脸。镜子里的我,双目无神地回看着我,一丝悲凉与无奈的表情,和我妈妈很像。虽然她说我不是她期盼的孩子,但是我,还是长成了一副她自己的模样,不是吗。

    人们说,女儿像娘,哭断肝肠。这句话真的很准确。

    许航长得像秦月。尤其是他的眼睛,也是那般的灵动,像极了那个我永远不愿再麻烦的人,许航的外公。

    人们又说,儿子像娘,金砖砌墙。许航,妈妈希望你能健康成长,过得幸福,快乐。就像外婆说的那样,如果你的父亲能给你一个健全的家庭,良好的物质条件,确实会对你的成长有利。你别怪妈妈狠心。

    如果有一天,你的父亲有了你真正的妈妈的消息,甚至如果,老天保佑他们能重续前缘的话,那该有多好啊。我是多么希望天能遂了人愿,多希望这样的事,不只是我心中的幻想。

    是啊,希望是一件好事。而人活着,无论怎样都应该保留有心中的希望。不是吗?

    我将水龙头拧开,重新洗了脸。我对着镜子里的女人说,你不能再流这无用的眼泪了。你应该保持希望。

    我走到电脑前,开机,调出最新的那份计划书。我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闹钟,五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捡回了一点信心。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周五会议的内容。在这么纷乱嘈杂的心境里,会议的内容却历历在目。那个坐在桌端认真聆听着我的发言,给予自己见解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已经烙印在我的脑海中,难以磨灭。我将他的建议,一条一条,整理进了报告。

    这份名为《阳光海岸》的大型中端社区发展计划。

    从前有个传说,传说里有你有我,我们在阳光海岸生活。清早起来,漫步在海滩,任凭海风拂面而过。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响。她们像一群嬉闹的小孩,你追我赶,飞向那海天相接处的点点白帆。我拎着凉拖,走走停停,迎着东方一整片晕满了光亮的云朵。

    天色发白,有些灰蒙蒙的,雨却停了。我站在窗前,看着东方映出的亮光,默默思索着。

    是的,我要怀抱着希望去生活。无论我是不是还能继续参与许航的生活,还能参与多少,我要把这份希望的力量传递给他,传递给我最亲爱的宝贝。我要让他明白,无论他的亲生母亲是否由于某种原因,不能将照顾他当成最优先考虑的因素,或者他的生父有没有愿望或精力好好照顾他,他都仍然被很多人深切地爱着。至少我和他的外婆,会永远爱他。我会尽我所能,给他一个安稳的小小的港湾。

    如果他不能在章洋与他的祖父母处收获温暖,那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我在我们共同的家,等他回来,任何时候。

    压在我胸口的那份沉甸甸的感受,忽然象被人移开了一点,我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凌云师兄,谢谢你的来信。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可以听到你的回音,我是多么感激。是的,我的生活,几乎可以媲美八点档的电视剧。人们常常对那些遭遇不顺的人说,啊你多么勇敢,要是我,肯定做不到。他们不明白,如果真的身处逆境,除了继续往前走,别无他法。于是,那种忍耐中带着暗藏的希望的表情,便被人称做为勇敢。是的,我决定带着希望去生活,我也会尽力让我最亲爱的宝贝,尽快学会这一点。----你的朋友,许亦真”

    “又及,虽然你嘲笑这是女人写信的通病,我还是要这样写。又及,我们总是谈论我的生活,我的事,渐渐有些无聊起来。凌师兄,如果你是那样怀念你的故人,为何不去勇敢地联系一下她呢?或许也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如果此刻,她恰好也在思念着你呢?Life is short,勇敢地怀有希望吧!长风破浪,心若凌云。”

    我合上了电脑,整理好提包,轻轻走出房门。妈妈的房门虚掩着,我蹑手蹑脚走到她的床前张望了一下。她的呼吸平稳,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我轻轻走出来。

    还有十分钟才到七点,有些太早。但是,还是上班去吧,早到了可以再看一遍报告书。

    我走出家门。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底层,我步出了居民楼。

    不远处,有辆黑色的车停在那里。我停下了脚步。依靠在车头的人,从低头看着的手机上抬起了脸。他的目光清澈如水,映着晨光,仿佛藏了很多的话。

    在那一刻,我几乎含不住我的泪水。我缓缓走了过去。

    “许航在车里,章洋带着他睡着了。”他轻轻朝我说。

    我瞥见车后排座上,章洋抱着许航,依偎在一起。许航在梦里不安地动了一下。

    “孩子还是离不开娘。白天玩得都好,吃过晚饭也还可以。临睡前不干了,死活哭着要回家,要妈妈。”陆致成接着说。

    泪水从我的脸上滑了下来。

    “我们下午开去了千岛湖,章洋的父母很想带许航去玩。那边的信号不好。对不起,晚上下雨,开得慢了一些。来不及送许航回来睡觉,只能在车上将就了一夜。”

    我低头擦着泪,对他说,“谢谢你,陆总。非常感谢。”

    他沉默了。然后他似乎吸了一口气,对我说,

    “你打算,回到章洋的身边吗?”

    我惊慌地抬起头。

    “你短信里说,你不愿让许航与章洋有任何关系,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你自己也不愿意再与章洋有任何关系?那么我还有没有权利要求你,叫我的全名?”

    站在我面前的人,用一种极为炽热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忘记了怎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