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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谁言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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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云师兄,今天我带着许航,去陆致成家里参加了同事聚会。我心里明白,我的目的不单纯。我不得不泄气地告诉你,站在他家的院子里,我会不由自主渴望着,以后我还能有机会再回到那里。而那显然是不现实的,我该怎么办?----你的朋友,许亦真”

    “PS:我不太想再次听见你的玩笑,如果你真心将我当作朋友的话。但我也不想听你说,我该清醒,我该知道我与陆致成之间的差距。一个是一无所有的未婚妈妈,一个是意气风发的职场精英,诸如此类的话。Sorry。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但是我不愿意醒。”

    许航已经睡着了,在梦中带着甜甜的笑。他的枕头边,放着我们回家路上买的小水枪。他说明天要和周逸飞一起,去公园的喷水池旁边玩。我同意了,第二天确实是我和周逸飞妈妈约好他们见面的日子。

    回到家的时候,我妈妈已经上床睡了。她给我们留了晚饭,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晚饭热一热再吃。虽然是夏天,还是要热。明天我们仨人一起去公园。

    我看了字条很高兴。难得妈妈有兴致和我们一起出去玩,难怪她早早就休息了。

    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家里只有我一人醒着的时候,我才会写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说什么,“但是我不愿意醒”。人的情绪,总是一波一波的。在五分钟之前的情绪,可以让我有勇气点击了发送键,而五分钟之后,我又是这么懊恼,我不该给凌云发出那样可笑的话。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然而,在现实的生活里,在一日复一日的漫漫长途上,我却不愿去饮任何一种杯中之物,麻醉自己的精神。我几乎想立即再给凌云去一封信,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清醒地去过属于我自己的每一天。

    我坐在椅子上,犹豫着,还是再次点开了163信箱,开始敲击键盘。

    叮咚一声电话铃响,有短信进来。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许亦真,你好。许航告诉我,明天你们要到你家附近的太子湾公园去玩。他约了我一起去打水仗,我会准时抵达。特此告知。章洋。”

    我拿着手机,愣在了那里。

    许航,许航会这么做吗?想起他今天和这位章boss之间的互动,有一定这种可能性。但是这绝不是我希望发生的事。或者我又在自作多情了,我再一次想起之前开会时,被章洋注视的时候那种冷冷的感觉。那种像被一只老虎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猎物的感觉。

    我再一次想到了那个词,那个我不愿想起的词。

    猎艳。

    一股冷意顺着我的脊柱蹿下去,我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落地镜前,打量着我自己。

    “这种女人,就算长得再如何。”

    陆致成深深伤害过我的那句话。

    他后来竟然不惜以自己的母亲为例向我道歉的那句话。

    我努力去忘记了的那句话。

    我曾经在酸苦的心境中,不知不觉之间觉得还有一丝无可奈何的甜蜜的那句话。

    是啊,陆致成,他口中的那句话,是否也代表着他觉得我容貌可人?不,他很可能是因为之前其他人的评论顺口而言地假设,不一定是他真实的看法,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我自己之前的领悟吗?对章洋来说,我正是一切尚可的三不原则的候选人,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来接近我吗?通过接近许航作为途径?

    我的心跳,咚咚地响起来。我一时有些慌乱,又坐下给凌云写信。

    “凌云,刚才那封信,我说什么,不愿意醒的那封信,我想申请撤回。你若没有读,就请立即删了吧。我现在不但是愿意醒,我还需要极力睁大眼睛,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才好。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陷入了某种所谓好友之间的赌约?一个笑话我“裤腰带栓不紧”,一个把我当作猎物来挑逗。他们这种有钱有闲人士,闲来无事时,或许会冒出这样的念头,看谁能先引我入彀?他们觉得这样尚有几分趣味?可是,既然陆致成认为,我是一个那样随便的女人,为何又要亲自来下这种没有丝毫挑战性的赌注?”

    心喧嚣着,跳得很痛。

    我几乎想一下合上笔记本,不再继续写下去。

    我又想起了那夜他说的话。

    “我说你的那些话,有人曾经,那样说过我的母亲”。

    我想起了路灯下他的眼神,宛如正日里的阳光那般耀眼。我实在不愿意去相信,我自己写给凌云的这段话。我的眼前,最终模糊了起来。

    歇了一会儿,我又能继续写下去。

    “但愿事情不是我想象得那么糟糕。但愿是彗星来撞地球,而我的自作多情是真的。章洋与陆致成,两位年轻有为的职场精英,彼此作为同学好友,不约而同地动了心思,要同时来喜欢我、追求我,追求一个年近三十,带着幼子,一无所有乏善可陈的未婚妈妈。我知道我这么写有多可笑。但请你,请你别笑话我,我亲爱的朋友。”

    我轻轻合上电脑,关了灯,躺到了枕上。

    “那是杨帆的妈妈,我姐姐,她叫陆致远。有点象男生的名字。”

    那他为什么还要花那样的力气,追着我和许航进屋,一刻也等不得要给我解释?他是不是真的怕自己赌输了,怕章洋会争赢了他,怕章洋作为后来者,短短时间捷足先登,让他丢了面子?

    泪水,从我眼中滑下来,滴到耳朵里,再滴到枕头上,湿漉漉的。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清醒确实是痛苦的。这种滋味,确实不如醉了无知无觉的好。

    终于,我还是拿出手机,编辑了一句话,“你凭什么,将我的手机号告诉章洋?”

    我发出了那句话,然后将那条信息删除,将手机关机。

    星期天的天气,比前一天变化得太多。浓云密布,有风,气温倒是很高。

    我提着一个提包,和我妈妈走在公园的草地上。许航很开心,一路蹦蹦跳跳,我们有些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妈妈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开心,这也是我早应该想到的事。

    “妈,你上次血液检查的结果怎么样?”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还行,还比较稳定。”她抬头朝我说,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丝笑,脸色苍白。

    “如果不好,你也不要太担心。万一,我只是说万一,现在血液透析也不是难以办到的事。许航渐渐大了,我可以请人接送他。你只要自己能每周去透析就可以,真不行也可以叫车接送。我们肯定可以撑过去的。妈妈,你一定要有信心。很多人透析几十年都没事的。”

    妈妈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我,目光温和。她蠕动了一下唇,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说。

    “亦真,妈妈平时待你态度不好,你不要介意。你也知道,我的心情不好。”

    我点点头,眼泪涌上眼眶,我眨了眨眼。

    “亦真,你虽然性格不象我,当年也不是我主动想要的孩子。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不待见你,是我与你父亲当年。”

    我放下提包,握住了我妈妈的手。“妈妈您别说了,我懂。”

    她点点头,拍了拍我的手。她转身去看前面许航欢快奔跑的身影,徐徐说道,

    “你说,如果许航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健全的家庭,会不会比现在更开心呢?也许会成长得更好?”

    我低下头,觉得有些难为情。这是我妈妈极少向我催促的事。

    终于我抬起头来对我妈妈说,“妈妈,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会尽快给许航一个健全的家。妈妈,你还记得程小乙吗?”

    我将提包换了一只手,挎到左边肩头。然后我握着妈妈的手,我们又继续朝前走。

    “程小乙,他还没结婚吗?”妈妈问我。

    我摇摇头。

    “你不是说,你们之间是象兄妹那样的吗?”

    我看着远处许航的背影,然后朝我妈妈笑了一下说。

    “也不能完全那么说吧,小乙他对我,我想他对我还是有些感情的。他埋怨我,是我先与他分的手。他还说过,他愿意继续照顾我。而且,他也喜欢许航。前几天他还给我和许航寄了迪斯尼公园的门票。”

    妈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愿意和小乙在一起。你说你当年非要跟他分手干什么?他又不是不了解情况。这样最好,对你也公平。你和他都是心肠软的人,都会对许航好。”

    我点点头,朝我妈妈笑笑。

    妈妈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语气严肃地说。

    “亦真,实话说,这件事你瞒着我,我不太高兴。如果你早点跟我说你和小乙之间的打算,妈妈就不会胡乱做事了。”她沉默了。

    我问她,什么胡乱做事?她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说,“妈妈做了一件,可能将来会后悔的事。”

    我心里一紧,连忙问她,什么事,是不是和秦月有关?

    一直走了很久的路,我妈妈也没再说话,我也不敢催她。后来,她缓缓地说,

    “亦真,你为什么偏要时时向我提起你这个所谓的儿时好友?我早就说过,我反对你们的来往。她不联系你,难道倒还有脸来联系我么?”

    “妈,对不起。我,我刚才以为,你说的胡乱做事,是指你拒绝去回复她。”

    我妈妈的话里,有一种沉重的愤怒,我只好小心翼翼地哄着她。

    她的手,紧紧握了我的手一下。她叹息着说,

    “亦真,妈妈不是怪你。”

    我点点头。

    她说,“如果她联系我,我会告诉你。”

    我又点点头,嗯了一声。

    突然她推了我一下,“许亦真,你能不能有点骨头?你凭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到底给过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死心塌地?把你自己全部丢到一边?”

    我有些措手不及,向后退了一步才站住。她又拽了我一下。

    我只好说,“妈妈,我不是为了秦月,我是为了我自己。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心甘情愿。”

    她用力地拧了我的手一把,拧得我很疼。我愣愣地看着她。

    “我愿意为了许航”,我转头朝着前方,喃喃地说。

    草地的那头,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伸开双臂面朝许航。许航欢跳着扑进他的怀里。他弯下腰,抱起了许航,很自然地将脸贴近了许航,似乎亲了亲他。然后,那人单手抱着许航,朝我和我妈妈的方向大步走了过来。许航面朝我们,兴奋地挥手。距离有点远,但我知道,那是章洋。

    我有些紧张,赶紧对我妈妈说,

    “妈妈,待会儿你会见到我的一位同事。这个人是纯粹的神经病,不知道为什么对许航一见钟情,做出一副很喜欢小孩子的样子。我与他之间一点私人的关系都没有。你待会儿帮我礼貌应付一下,他是我老板,我还不想得罪他。”

    我妈妈一瞬间松开了我的手。她张了张嘴,问我,到地方了吗?她想坐下来歇歇。

    她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我上前一步扶住她,她紧紧攥住了我的手。

    我赶紧将提包放到地上。抽出一只手,将提包打开,拽出了一条沙滩毯。

    妈妈松开了我的手,我立即将毯子铺好。我还带了一把帆布的轻便折叠凳,拿出来放平了,扶着我妈妈坐下来。我跪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了,她说是低血糖。我立即从提包里找出一些巧克力,剥了糖纸塞到我妈妈的嘴里。她含着糖果,闭上了眼睛。

    汗从她的额头冒出来,她的脸色雪白,近乎透明。我替她揩了揩,都是冷汗。我摸了一下她的手腕,心跳频率很快。我站起来,将她的头靠在我的身侧,抚摸着她的脖项,让她闭眼休息。

    “阿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抬头一看,章洋正好放下许航。许航一下子跑到我妈妈身边,搂住了她的脖子,一叠声问她,家婆你怎么了?

    妈妈闭着眼睛,翕动着唇。她在小声说着什么,我侧耳去听。

    忽然她睁开眼睛,眼光直直地透过我和许航,看向了章洋。

    我站直身体,有些拘谨地为她们介绍。

    “章boss,您好,这位是我的母亲。”

    “妈妈,这位是我的同事,是我的上级。他叫章洋。”

    章洋的神态,似乎带着一些玩味的态度。他朗声笑道,

    “许亦真,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我们之间仅仅是同事吗?”

    他朝我眨了一下左眼。

    我有些羞恼,尽量冷淡了声音说,“章总,我感谢您礼贤下士,也愿意来陪许航玩。但请不要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可以吗。”

    他耸了耸肩说,遵命。

    正在这时,我妈妈大声喊道,“请你给我走。走得远远的。”

    她一字一顿,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她的手指,在空中颤抖着指向了章洋。说完这十个字,她开始大口地喘息起来。她的手臂,颓然垂了下来。

    我一惊,扶住了她的手臂,连忙向她解释,“妈妈,章总是在开玩笑,他并没有不尊重我。我们只是同事。”

    她扶住我的手,努力想站起来但不能,最终放弃。她又说了一次。

    “你走,你给我走!”她朝章洋喊道,似乎摇摇欲坠。

    许航看着我妈妈,又看看章洋,有些伤心地嘟囔了一句,

    “家婆,章叔叔是好人,他不是坏人。”

    他跑到章洋的身边,牵起了对方的手。

    章洋弯腰抱起了许航,淡淡地说,

    “今天我真是开眼界见世面。两位把我约来,玩一把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只不过,并不比电视剧里演得更有趣。”

    我妈妈剧烈地咳起来,我惊慌地握住她的手。入手冰凉,全是冷汗。

    我听见章洋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我来认我的儿子了,不正是两位苦苦要求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