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久在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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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凌霄从宗岱那里得知师尊要离开几天,他赶忙追到山门处,所幸迟宁还没有出发。

    述风被顾凌霄盯地发怵,心道,可不是他要和迟仙尊私奔。

    他边想边退离了顾凌霄的视线。

    顾凌霄极自然地挨到迟宁身边,语气委屈:“师尊总想要丢下我。”

    迟宁动动唇正想说什么,顾凌霄接着道:“不管师尊去哪儿,我和你同去。”

    什么话都被小徒弟说了,迟宁叹口气,试图解决眼下两难的困境。

    迟宁对沈秋庭道:“这一路车马劳劳,会很辛苦。”

    沈秋庭恭恭敬敬答:“得知安排后,我向刑鉴司的同门了解了许多案情细节,或许对迟仙尊有帮助。”

    刑鉴司抽调弟子跟随长老下山历练,这传统由来已久。记错弟子的名字是迟宁的失误,不能因此坏了规矩。

    沈秋庭都这么说了,迟宁再不答应反而显得他心思不定,不守信用。

    迟宁又看向戚余歌,戚余歌略微点了点头。

    “那有劳你了。”迟宁松口。

    两人对话期间,顾凌霄一直冷冰冰地看着沈秋庭。

    上次顾凌霄魔气发作,行为癫狂,清醒之后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一向把魔气收的很好,那天怎会在迟宁面前忽然失控?

    因为当时在场的只有沈秋庭,顾凌霄下意识觉得和对方有些关系,因此对沈秋庭存了芥蒂和怀疑。

    顾凌霄审视着沈秋庭,想透过皮囊,看清后者内里千回百结的心思。

    但沈秋庭始终温和地笑着,甚至在和顾凌霄视线交汇时朝顾凌霄点了点头,不露破绽。

    因为多加了顾凌霄,原本的马车旁边又跟了一匹灵马。

    按理来说应该两位弟子骑马,迟宁单独坐马车。

    可众目睽睽下,顾凌霄打开迟宁的车厢门。迟宁眼波微动,拿手中折扇抵住顾凌霄的肩膀:“你走错地方了。”

    顾凌霄轻巧地钻进车厢,坐在迟宁一侧:“我手上的伤还未好,拉不得缰绳。”

    顾凌霄口中的伤是和沈秋庭切磋那日留下的剑伤。

    迟宁见过伤口,早痊愈无恙了,他没拆穿,不动声色地给顾凌霄让了个位置出来。

    沈秋庭策马跟在后面,盯着车厢末尾,温和的表情褪去,露出阴恻恻的目光。

    马车由几枚顶级灵石驱动着,行走极稳,车厢内宽敞温暖,迟宁在软垫上静坐片刻,便起了些昏沉的睡意。

    身旁的顾凌霄精神颇好:“师尊要出远门,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迟宁用衣袖掩着打了个小哈欠:“算不得大事,有桩案子还存在疑点,需要我亲自去查一查。”

    说罢,迟宁从储物袋里拿出卷宗给顾凌霄。

    顾凌霄翻开卷宗:“那你瞒着我也不行,”

    如果放在以前,迟宁任小徒弟委屈抱怨一下,这事就过去了。

    但想起顾凌霄最近一段时间对他的疏远,迟宁不自觉地跟了句:“你不也有事瞒着我……”

    认真看案情的顾凌霄没回应师尊这句话。

    迟宁看顾凌霄不言语,权当他是默认。

    果然,小徒弟有喜欢的姑娘了。

    顾凌霄不多时就把文字记载浏览完毕。

    上面说,有处叫重明镇的地方发生了怪事。

    镇外的百姓报案,说嫁到重明镇里的女儿,还有去重明镇里干活的男人,无一例外全部失联,没有再出过镇子。

    重明镇就像是个怪物的血盆大口,吞掉所有进入其中的活人。

    最蹊跷的点是,报案的人都没有生活在重明镇中,他们没有直接目睹过镇里的景象。

    换句话说,重明镇真正的居民从未对自己生活的环境有过怀疑。

    这个案子最先由官府处理,府衙里派人去查了几次,办案的人都说镇子里并无异常。

    于是重明镇的事成了个悬案,几经辗转被报到了簇玉峰,分给摇光殿。

    思忖片刻,顾凌霄大概判断重明镇里出现了幻阵。

    他转头想和迟宁商量一番,却发现迟宁靠在车厢壁上,安静地睡着了。

    顾凌霄轻轻揽过迟宁的肩膀,让人靠在他肩膀上,迟宁在梦中挣动几下,几乎要醒来。

    握着迟宁的手腕,顾凌霄给他输了些灵力。

    灵修之后双方灵力契合无比,迟宁只感觉浑身被暖流包裹,轻哼几声陷入了好梦。

    ***

    马车走远了,送别的人也渐渐回去。

    只剩戚余歌未走。

    朝日逐渐升起来,天边染上橘红,颜色铺展至无边无际。

    戚余歌忽而叫住远处的身影:“解九泽。”

    解九泽顿住步子回头看他。

    四下无人,宁静而欲天光大亮。

    “我也要走了。”解九泽听见戚余歌说。

    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像手提傀线的人无法再操纵他的木偶。

    戚余歌一双桃花眼笑得昳丽:“怎么,昨晚刚睡过我,现在舍不得我的滋味了?”

    解九泽脸色很难看:“你又耍什么花招。”

    “不是花招,”戚余歌拿出一枚腰牌,慢慢道,“对不住,纠缠了你这么久。”

    腰牌能看出被剖开过的痕迹,从中间一分为二,戚余歌掌心的正是其中一半。

    这本是独一无二的,传给簇玉历代掌门的信物。

    到解九泽这里,却平分给了师兄弟两人。

    “世人都说我戚余歌爱权,对当年师父未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一事耿耿于怀。这坏名声我背了许久,”戚余歌眉眼骄傲,把腰牌递给解九泽,“现在还你。”

    “阿宁性子淡泊,不会插手门派里的日常事务。都是你的了,解九泽,再无人掣肘你,你多年所愿终于达成。”

    “祝贺。”

    “作为交换,你让我走罢。”

    接过腰牌,解九泽紧紧攥在手里,未再分一个眼神给戚余歌。

    戚余歌眸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又被笑意盈满。

    他吹骨哨唤来坐骑,翻身上马。

    戚余歌差不多快忘了,在喜欢上解九泽之前,他只想肆意冲奔于万丈红尘里,做个最自由的散修。

    游历江湖,行侠仗义。

    而这么多年了,身份功名,情仇爱恨把他囿于一隅。

    天地为笼,簇玉峰也是樊笼。

    马蹄踏起飞尘,萧萧风声掠过耳畔。

    戚余歌觉得畅快,等走完这一趟,救活许泊寒,恩可报,债可偿,他再也不欠解九泽什么了。

    山门口,解九泽看着渐行渐远的戚余歌,只觉得他天真:“别想全身而退,你终有回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