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2节 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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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虚岁十三岁，孟华觉得自己下了决定那就不是上学的小孩儿了。焦急和期许一并在她身体中翻动，等着姑妈的消息。
只要出去一年，自己肯定就再也不是进城走哪到都要孟雁带的傻子了！
等自己存了钱，可以买想要的东西。虽然还没想好买什么，可自由的气息却实实在在让自己内心充盈的力量和激情按捺不住地涌动。模糊的想象既漂涨未知，还回荡暧昧气息，像魔鬼幻化为蛇，吐着极有吸引力的芯子，惧怕中未知的深渊瞬间弥漫着美妙的神秘...
她眼神快乐深处闪过一丝漆黑，孟华当然知道奶奶是很不甘心的甚至很失望的，但满满消退，人最不想自己难受，不是吗？
九天前自己给姑妈虔诚地表明心迹：“姑妈，是我自己不想上学，我谁也不怪，上学只浪费家里的钱，没意义...我奶不懂太多，只能你帮我打听问问哪里能打工，很麻烦你...”
想起自己第一次极不自然的模仿性讨好，若是从前一定会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但为了自己的选择，没那么难，自己把奶奶的话说得更加内敛，加了感情...
孟青云的勇敢、直率，多么令自己着迷，自己这也是在进步了！
还是很幸运的，奶奶愿意教给自己求姑妈帮忙的那些话，就说明自己还是有支持者的。
想做什么，一直支持自己的还是奶奶。肯定不是所以人都理解自己，孟华让自己不去想和孟雁不愉快的争吵。
她想起刚升六年级的时候，老师让买一套模拟试题，但是要18.5元，班级里最终统共也就四个人订，其中一个就是自己。因为自己十分想买，奶奶没多说就让自己买了...
如果自己去打工，一定好好挣钱，让她知道我还是那个好孩子，甚至比那时候更好...
孟华在等待姑妈消息的一天天，只能靠各种想象才能熬过，一会儿去到未知的城市，一会儿飞到上学的以前，一会畅想蜕变的自己...
有研究文章说想象中的事和真实发生的事对人类的神经系统起着相似的作用，几乎不亚于事实...想象是财富，她不抛弃每个人，如果你还愿意和它纠缠！
又是周末，姑妈往常没有差别的车子和同样瓷白的脸，但是在孟华看起来却这么生动，让人觉得美好而可爱。
“他也是回家收秋，又遇见些事返厂晚了些，孟华正好赶上，赶早不如赶巧啊！”，“他过几天就打算回去了，乐意的很，到时候俩孩子跟着他坐火车也安全...就是我婆子姑爷家的表侄儿子...电子厂还正急招人呢，广州也是大城市...”
孟小云心里也只怪自己多话，孟华心眼又小，孟华或许终归要退学，但总不至于反由自己落母亲埋怨。“不管怎样，眼下我只能做自己能做的，帮自己能帮的了！”末了儿她走的时候还说。
姑妈碎芝麻叶一样的斑和稳妥的神情浮久远地现在自己脑中，这个叫小招的男人应该是个好人吧？毕竟姑妈亲手把我俩交给他。
旁边的孟青云正抱着她的大包，靠在坐背上睡得正香，仿佛还有笑意。
孟华忍不住悄悄瞟了眼对面的男人，痩肖、黑亮，颧骨高高地突出着，“睡会儿，到地方还得一天呢！”突出的灰红嘴突然扯动开合着。
她赶紧侧趴在靠窗的小桌上。旁边孟青云吃完的泡面盒还没扔，这没有影响，因为盒子里几乎连汤都没有剩下，只要一个塑料叉子横斜在盒底，调料碎屑和黄色的油渍粘在壁上...孟雁在火车疾驰的过去一个小时就是看着它度过的。
凉风从窗逢里透出，外面灰蒙蒙一团，偶尔才有一两点黄光，让人知道那是辽阔的田野。或许田野那头也是和自己老家一样的村子吗？这时候奶奶已经睡了吧？她应该还会有些孤单，就像此刻的自己...
路过地下道，昏黄的玻璃窗上轻晃着交叠着的昏睡的脸，男人的女人的还有老人的，他们都去哪里呢？也是打工吗？那个女人涂着红唇，亲自也很好看呢...廊上的灯焦黄、昏柔，混合着对面胖子的呼噜声。
再睁眼的时候廊灯已经关了，孟华觉得腿和脚都湿凉、酸麻，车厢只有铁轨钝圆的噪声和机器咔哧的磨合，还有偶尔走动的人。随着偶尔温柔癫动的车身，孟雁又渐渐入睡...
下车后三人显然都很疲惫，但是男人还是很高兴的样子，仿佛大功即将告成。
“哎呀，好热，这就是广东惠州吗？小招叔我们现在就去面试吗？万一不过...”孟青云挤皱着眼望着男人问。
“肯定要去，通过后会分宿舍的，今天还早，不去面试干啥？等到明天那今晚白花住宿费你俩掏钱呀!”男人拎着一个装了帮厂里老乡捎带的东西费力走着，俩女孩儿也跟着挤出车站。
“记好了没？待会儿到地方问你俩几岁咋说？”下了公交车走到人行道上后男人大声问着。
“我16。”孟华答道。
“我17！”孟青云笑着说，也忘了说热。
“啥学历？”
“初中。”俩人答道。
“证书带了没？”
“初三没毕业。”
“为啥这么大年纪才初中？”小招模仿着问，心里也觉得问题多得没必要，就当是加一份保障。
“上学晚！”俩女孩一混厚一尖刺地声音混合着。
“身份证呢？”
“还没办，过年回家就补办！”俩人回答，孟青云的声音有些低了。
“不赖！流利！聪明！”
“招叔，那到时候真让我们补办这么办？”
“那咋会！我和组长都通过气儿了，你俩该说啥说啥，到时候进厂了也别乱说自己真实年龄，大家也不会问知道吧...先干到那时候，手熟了肯定给你们涨工资，既然这时候过了，半年后还撵人？那不就是招工的失误吗？你俩就好好上工挣钱乐吧...”
“哦哦。”孟青云嘟着嘴点头，然后笑了。
孟华也不吱声，她还在想刚才下车时孟青云给小招叔买水是为了巴结吗？有必要吗？她那这么聪明是爸妈教的还是本身就聪明呢？她好像还说过恨自己爸妈把弟弟带出去外面黑户上学却不管自己？
“小招叔，那到时候万一看出来呢？我俩也不像十六七啊？”孟青云又抬头问。
“我不是给你说了，通过气儿了，快到了...”
孟青云一直没再提问。
三人在宽阔的路上走着，两边的树提醒着两个小女孩这不是自己的老家。可是眼前百米远的建筑群和自己想象中的城市却不一样，是银灰色的平房，一个连着一个，路也是泥路，只不过比较平坦，路边也有饮料瓶，纸屑等垃圾。
小招果真对这家电子厂很熟，应该是呆了好几年。他带着两个小女孩走进屋，一张长形桌就快挤出小屋，上面堆着印着黑字的翠薄的合同纸、水壶，一个杯底布满暗黄茶渍的玻璃杯。
小招高兴而热情地跟这个中年大叔打招呼，男人不紧不慢放下杯子，吐出口里的菜叶，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两个站在后面的女孩。
“以前没经验吧？”
“没有，熟能生巧嘛哈哈哈...”
“身份证？”
“还没办，刚退学，这不是着急...”俩女孩也没想到问题小招叔是猜对了，可是回答却变成了他自己，可能是随机应变吧，不是说要水机应变！
“撑死没有十五吧？”男人又淡定地嗦了一口茶。
“啊...你看...”
“年纪不到办不了入职。”还是沉稳地有些威严的男声。
“哥，咱们厂里好多这么大...”
“你不知道情况？这阵子紧，招童工严惩！工厂已经下达——”男人露出不屑。
“我跟组长打过...”
“和组长没半毛钱关系，后面有人，你们先出去吧，别挡路。”从声音听这个男人的口音和门口的门卫明显不一样啊，门卫一听就是本地人，可是这个人和自己的口音很像，孟华发现他看起来却非常不友好。
几个衣着鲜艳，还有些香味的女孩，二十多岁的样子，叽叽喳喳挤过她们。
小招让俩女孩站大门口看着行李等自己，拐弯跑走了。
孟华此刻脑海还在回响着“童工”两个字，孟雁姐的声音和刚才喝茶的男人粗糙的嗓门重合，渐渐大过那个声音，像是在嘲讽自己。
“一定要成功，不然...多可笑，可是真的不收我俩，还能有什么办法...”孟华第一次觉得绝望，带着膀胱里满满的尿，令她觉得羞耻。
“孟华，面试咱们的那男的不是好人，还给那几个女孩笑你刚才出来听见没？不就是身上洒香味儿了吗...”孟青云看到几个女孩高兴地走出来了，赶紧闭嘴了。
“小招叔怎么还没回来？小招叔去哪啦？到底有没有办法啊？唉，怎么这么倒霉啊...”孟青云不停地望向小招跑开的那条路。
“孟华，你说他不会是骗子吧？这袋子里装的啥要不咱们看看？别是垃圾故意拖住咱们？”孟青云额头的汗都打湿了厚厚的刘海儿。
十二岁，虚岁十三岁，孟华觉得自己下了决定那就不是上学的小孩儿了。焦急和期许一并在她身体中翻动，等着姑妈的消息。
只要出去一年，自己肯定就再也不是进城走哪到都要孟雁带的傻子了！
等自己存了钱，可以买想要的东西。虽然还没想好买什么，可自由的气息却实实在在让自己内心充盈的力量和激情按捺不住地涌动。模糊的想象既漂涨未知，还回荡暧昧气息，像魔鬼幻化为蛇，吐着极有吸引力的芯子，惧怕中未知的深渊瞬间弥漫着美妙的神秘...
她眼神快乐深处闪过一丝漆黑，孟华当然知道奶奶是很不甘心的甚至很失望的，但满满消退，人最不想自己难受，不是吗？
九天前自己给姑妈虔诚地表明心迹：“姑妈，是我自己不想上学，我谁也不怪，上学只浪费家里的钱，没意义...我奶不懂太多，只能你帮我打听问问哪里能打工，很麻烦你...”
想起自己第一次极不自然的模仿性讨好，若是从前一定会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但为了自己的选择，没那么难，自己把奶奶的话说得更加内敛，加了感情...
孟青云的勇敢、直率，多么令自己着迷，自己这也是在进步了！
还是很幸运的，奶奶愿意教给自己求姑妈帮忙的那些话，就说明自己还是有支持者的。
想做什么，一直支持自己的还是奶奶。肯定不是所以人都理解自己，孟华让自己不去想和孟雁不愉快的争吵。
她想起刚升六年级的时候，老师让买一套模拟试题，但是要18.5元，班级里最终统共也就四个人订，其中一个就是自己。因为自己十分想买，奶奶没多说就让自己买了...
如果自己去打工，一定好好挣钱，让她知道我还是那个好孩子，甚至比那时候更好...
孟华在等待姑妈消息的一天天，只能靠各种想象才能熬过，一会儿去到未知的城市，一会儿飞到上学的以前，一会畅想蜕变的自己...
有研究文章说想象中的事和真实发生的事对人类的神经系统起着相似的作用，几乎不亚于事实...想象是财富，她不抛弃每个人，如果你还愿意和它纠缠！
又是周末，姑妈往常没有差别的车子和同样瓷白的脸，但是在孟华看起来却这么生动，让人觉得美好而可爱。
“他也是回家收秋，又遇见些事返厂晚了些，孟华正好赶上，赶早不如赶巧啊！”，“他过几天就打算回去了，乐意的很，到时候俩孩子跟着他坐火车也安全...就是我婆子姑爷家的表侄儿子...电子厂还正急招人呢，广州也是大城市...”
孟小云心里也只怪自己多话，孟华心眼又小，孟华或许终归要退学，但总不至于反由自己落母亲埋怨。“不管怎样，眼下我只能做自己能做的，帮自己能帮的了！”末了儿她走的时候还说。
姑妈碎芝麻叶一样的斑和稳妥的神情浮久远地现在自己脑中，这个叫小招的男人应该是个好人吧？毕竟姑妈亲手把我俩交给他。
旁边的孟青云正抱着她的大包，靠在坐背上睡得正香，仿佛还有笑意。
孟华忍不住悄悄瞟了眼对面的男人，痩肖、黑亮，颧骨高高地突出着，“睡会儿，到地方还得一天呢！”突出的灰红嘴突然扯动开合着。
她赶紧侧趴在靠窗的小桌上。旁边孟青云吃完的泡面盒还没扔，这没有影响，因为盒子里几乎连汤都没有剩下，只要一个塑料叉子横斜在盒底，调料碎屑和黄色的油渍粘在壁上...孟雁在火车疾驰的过去一个小时就是看着它度过的。
凉风从窗逢里透出，外面灰蒙蒙一团，偶尔才有一两点黄光，让人知道那是辽阔的田野。或许田野那头也是和自己老家一样的村子吗？这时候奶奶已经睡了吧？她应该还会有些孤单，就像此刻的自己...
路过地下道，昏黄的玻璃窗上轻晃着交叠着的昏睡的脸，男人的女人的还有老人的，他们都去哪里呢？也是打工吗？那个女人涂着红唇，亲自也很好看呢...廊上的灯焦黄、昏柔，混合着对面胖子的呼噜声。
再睁眼的时候廊灯已经关了，孟华觉得腿和脚都湿凉、酸麻，车厢只有铁轨钝圆的噪声和机器咔哧的磨合，还有偶尔走动的人。随着偶尔温柔癫动的车身，孟雁又渐渐入睡...
下车后三人显然都很疲惫，但是男人还是很高兴的样子，仿佛大功即将告成。
“哎呀，好热，这就是广东惠州吗？小招叔我们现在就去面试吗？万一不过...”孟青云挤皱着眼望着男人问。
“肯定要去，通过后会分宿舍的，今天还早，不去面试干啥？等到明天那今晚白花住宿费你俩掏钱呀!”男人拎着一个装了帮厂里老乡捎带的东西费力走着，俩女孩儿也跟着挤出车站。
“记好了没？待会儿到地方问你俩几岁咋说？”下了公交车走到人行道上后男人大声问着。
“我16。”孟华答道。
“我17！”孟青云笑着说，也忘了说热。
“啥学历？”
“初中。”俩人答道。
“证书带了没？”
“初三没毕业。”
“为啥这么大年纪才初中？”小招模仿着问，心里也觉得问题多得没必要，就当是加一份保障。
“上学晚！”俩女孩一混厚一尖刺地声音混合着。
“身份证呢？”
“还没办，过年回家就补办！”俩人回答，孟青云的声音有些低了。
“不赖！流利！聪明！”
“招叔，那到时候真让我们补办这么办？”
“那咋会！我和组长都通过气儿了，你俩该说啥说啥，到时候进厂了也别乱说自己真实年龄，大家也不会问知道吧...先干到那时候，手熟了肯定给你们涨工资，既然这时候过了，半年后还撵人？那不就是招工的失误吗？你俩就好好上工挣钱乐吧...”
“哦哦。”孟青云嘟着嘴点头，然后笑了。
孟华也不吱声，她还在想刚才下车时孟青云给小招叔买水是为了巴结吗？有必要吗？她那这么聪明是爸妈教的还是本身就聪明呢？她好像还说过恨自己爸妈把弟弟带出去外面黑户上学却不管自己？
“小招叔，那到时候万一看出来呢？我俩也不像十六七啊？”孟青云又抬头问。
“我不是给你说了，通过气儿了，快到了...”
孟青云一直没再提问。
三人在宽阔的路上走着，两边的树提醒着两个小女孩这不是自己的老家。可是眼前百米远的建筑群和自己想象中的城市却不一样，是银灰色的平房，一个连着一个，路也是泥路，只不过比较平坦，路边也有饮料瓶，纸屑等垃圾。
小招果真对这家电子厂很熟，应该是呆了好几年。他带着两个小女孩走进屋，一张长形桌就快挤出小屋，上面堆着印着黑字的翠薄的合同纸、水壶，一个杯底布满暗黄茶渍的玻璃杯。
小招高兴而热情地跟这个中年大叔打招呼，男人不紧不慢放下杯子，吐出口里的菜叶，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两个站在后面的女孩。
“以前没经验吧？”
“没有，熟能生巧嘛哈哈哈...”
“身份证？”
“还没办，刚退学，这不是着急...”俩女孩也没想到问题小招叔是猜对了，可是回答却变成了他自己，可能是随机应变吧，不是说要水机应变！
“撑死没有十五吧？”男人又淡定地嗦了一口茶。
“啊...你看...”
“年纪不到办不了入职。”还是沉稳地有些威严的男声。
“哥，咱们厂里好多这么大...”
“你不知道情况？这阵子紧，招童工严惩！工厂已经下达——”男人露出不屑。
“我跟组长打过...”
“和组长没半毛钱关系，后面有人，你们先出去吧，别挡路。”从声音听这个男人的口音和门口的门卫明显不一样啊，门卫一听就是本地人，可是这个人和自己的口音很像，孟华发现他看起来却非常不友好。
几个衣着鲜艳，还有些香味的女孩，二十多岁的样子，叽叽喳喳挤过她们。
小招让俩女孩站大门口看着行李等自己，拐弯跑走了。
孟华此刻脑海还在回响着“童工”两个字，孟雁姐的声音和刚才喝茶的男人粗糙的嗓门重合，渐渐大过那个声音，像是在嘲讽自己。
“一定要成功，不然...多可笑，可是真的不收我俩，还能有什么办法...”孟华第一次觉得绝望，带着膀胱里满满的尿，令她觉得羞耻。
“孟华，面试咱们的那男的不是好人，还给那几个女孩笑你刚才出来听见没？不就是身上洒香味儿了吗...”孟青云看到几个女孩高兴地走出来了，赶紧闭嘴了。
“小招叔怎么还没回来？小招叔去哪啦？到底有没有办法啊？唉，怎么这么倒霉啊...”孟青云不停地望向小招跑开的那条路。
“孟华，你说他不会是骗子吧？这袋子里装的啥要不咱们看看？别是垃圾故意拖住咱们？”孟青云额头的汗都打湿了厚厚的刘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