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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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亦雯笑道：“那我先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没有男朋友了？”
沈浩又得意起来：“第一，你父亲的误会表明，你至少没有一个家里已经知道的男朋友。第二，如果你真的有男朋友，你父亲搞错的时候，你就直接澄清了。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何亦雯说：“你猜得对，推测得也很有道理……”
沈浩正在高兴，却听她接着说：“但是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比较好。”
“为什么？你讨厌我？”沈浩的表情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意外。
何亦雯笑着摇头说：“我当然不讨厌你。我很愿意和你做朋友。但我是个不婚主义者，目前也没打算谈恋爱。”
她尽量选了最温和的拒绝方式。虽然这沈浩实在是幼稚又自信过度，但总体来说，他人不错，也挺可爱的。她不想让他难堪。
没想到沈浩居然高兴地说：“你放心，我也没往那么远想。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最怕那种一上来就说要结婚的女的。现在好多女的总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可我觉得这种话很没有逻辑——谁能预测以后的事情呢？而且，不深入交往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
何亦雯面上不动声色，保持微笑，心里却对沈浩刮目相看——这年头的男人是越来越精明了，连这样看似单纯的技术男，都懂得谈恋爱先做个免责声明。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他。想想也对，投行收入高，他长得又好看，看学历背景家境也错不了。这样的条件，去婚恋网站简直可以当婚托。丑话说在先，倒也算是一种坦荡。
只是自己怎么会被他的相貌骗了，以为他是感情经历不多的小男生呢？难怪他刚见几面就敢告白，这自信不知道是多少对他青眼有加的女人惯出来的。
她想起他刚才的话：“一般来说，我觉得大多数女的都挺没意思的。”这是他经历过多少女生才说得出来的狂妄话？只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上来对他发花痴，这才“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吧。这位优质单身男大概还没有被女人拒绝过，那么今天，就给他一个小小的纪念吧。
何亦雯微笑道：“那我们真是不谋而合了。但我还是只能和你做普通朋友。”
沈浩不甘心地问：“为什么？既然你没有男朋友，我们又都没有打算结婚，为什么不跟我试试呢？我觉得我们很谈得来。真的，你是对我产品了解得最好的女生。”
何亦雯忍不住笑了：“我们财务总监对你的产品也很了解，你不能谁了解你的产品你就觉得你喜欢谁吧？”
“也不仅仅是这方面，反正我就是觉得跟你很谈得来。我也说不清楚……”沈浩问：“要不这样你看好不好？我们先试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们多多见面。如果你觉得跟我合不来，一个月以后你再拒绝我。”
何亦雯笑着摇头：“你这都什么主意啊？你以为是试用期吗？谢谢你的诚意，但是真的不行。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沈浩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又认真地想了想，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何亦雯正在想着找个什么让他更死心的理由，马上顺着他的口气点点头：“居然被你猜中了。”
“啊！果然！我就说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沈浩有点好奇，也有点不服气：“他比我好吗？”
“他……”何亦雯开始现编，突然间脑海里浮现出亚当的面孔，马上有了灵感：“他是个成熟男人，很有风度，对我也很好。但是我们刚认识，还在了解。”
“啊，对不起。”沈浩信以为真，有点抱歉地说：“我没想到这种可能性。是我冒失了。”
“没关系。”何亦雯做大度状：“无论如何谢谢你。喜欢你的女孩子肯定很多，你会遇到更好的。”
“用不着你给我发好人卡。”沈浩有点悻悻地说：“喜欢我的女生再多，不是我喜欢的也没意思。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何亦雯说：“不知道。我没跟他说呢。”
这倒是实话，毕竟何亦雯自己事先都不知道她会突然选了亚当来“喜欢”。
沈浩说：“那你应该赶紧告诉他。我想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何亦雯想起亚当对她的暧昧态度，心里暗笑：“果然是个小天才，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她敷衍地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沈浩想了想，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对吧？”
何亦雯说：“当然。”
沈浩有点期待地说：“那一起去攀岩吧。真的很好玩，保证上瘾。”
何亦雯问：“你攀岩水平很高？”
沈浩似乎还有点谦虚似的说：“我练了一年多了，还可以吧。”
“好，正好我也有点想试试。”
“那这个周末如何？”
“这个周末不行。”何亦雯说：“我爸让我回家一趟，要办点事。我高铁票都订好了。”
“好吧，那就下次。”
沈浩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因为表白失败而受到太多的影响。吃完饭，他送她到小区门口。他挥手告别的样子不带一点暧昧，好像大学时代两个同学参加完某个活动之后各奔东西。
真是个大方的男孩子，何亦雯想，可惜就是太年轻了。年轻的恋人哪个不可爱呢？但是那些视同龄的老婆为旧家具，见到年轻女孩就春心荡漾的中年男人，也都曾经是可爱的年轻恋人。比如她那个曾经的情人。她看过他和他太太年轻时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对意气风发的年轻情侣，而十几年后，他们是一对常年分居，貌合神离的婚姻合伙人。她在大洋彼岸冰天雪地的某个贵族学校带孩子陪读岁月静好，他在赤道附近的国际大都市里过着伪钻石王老五的风流日子。每到逢年过节，为了孩子，他们会象征性地一起度过。老男人说，他们很少吵架，因为几乎都不说话，偶尔交谈不过是事务性的知会协商，称得上是相敬如冰。
接下来几天工作格外忙碌，又要把周末的时间挤出来。亚当照例对她和颜悦色，和她谈工作时格外用心。谈到兴起时，还画草图写算式，为她传道受业解惑，简直就像一个敬业的私教老师。
他办公室里有一张他的全家福，他和他太太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站在一个冰川的裂缝中，大家都摊开双臂，笑得很开心。照片以风景为主，他们又都戴着厚厚的帽子，穿着厚厚的防寒服，完全看不清五官到底美不美，身材好不好。只能看出他太太年龄和他大概差不多大，和孩子们一样都是金发，而且都有一副阳光灿烂的笑容。
这样的家庭简直就是出轨的标准配置：一个贤妻良母，几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和一个英俊成功的，因为工作原因必须两地分居的事业成功的丈夫。
一切都似乎是万事俱备，只欠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亚当却异常沉得住气，迟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莫非是我自作多情？他只是天生乐于助人？可何亦雯实在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种无缘无故的善意。算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暴露了真实意图到时候再说。也没准是真的运气好呢，办公室里天降百年不遇的大圣人。
这几天钟岚出差未归，没了她那充满优越感的社交攻击，办公室里的氛围都轻松了很多。何亦雯觉得如果有一个“办公室点评”社交网站的话，而“办公室氛围”的满分是五颗星，那么钟岚在与不在，差距可以达到两颗星。
小薇的状态却并不那么好。她这几天很是闷闷不乐，都不爱说话了。何亦雯找了个没人的时候私下问她：“你怎么了？”
小薇还没说话，眼圈就有点红。她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然后说：“我发现他和别的女生有来往。”
原来，小薇发现富二代男友在微信上和别的女生暧昧，那女生发了很多自己的诱惑照片给她男友。男友名叫许洋洋，那女的就管她男友叫“喜洋洋”，然后给把自己的头像换成美羊羊。小薇质问男友，男友就无所谓地说：“就是朋友，聊几句怎么了？”小薇再闹，男友就甩脸走人。
何亦雯一听就觉得恶心。这帮纨绔子弟因为有几个糟钱，周围往上贴的女孩子多，个个都自我感觉良好，根本不知尊重女性为何物，对女孩子就跟皇上临幸妃子的态度差不多。小薇之前以为交往顺利下一步就要嫁入豪门，看来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何亦雯就说：“还没结婚就这么花，那就别理他了。”
小薇却又维护起洋洋来：“其实洋洋不花，就是那个女的太贱了。你不知道，洋洋都把她拉黑删除了，她换了个号又加回来。人家明明不喜欢她，还死命往上贴！怎么会有这么贱的女人！”
何亦雯平时偶尔上网，看很多女人发现老公出轨的时候，都不骂老公，只对小三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小三游街示众浸猪笼。好像自家老公本是天真无邪的纯洁小孩，都是被外面的小妖精给诱惑了。每次她都觉得这些女人可悲又可鄙，仿佛旧社会大奶，千错万错，男人没错。
她知道这样的女人很多，只是她没想到受过高等教育，留学归来，熟悉所有时尚品牌的小薇，居然内心深处也这么三从四德。她知道这时候劝也没用，而且，老男人教导过她：不要企图在职场上交真心朋友。
她就顺着小薇的话说：“是很过分啊。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这样。”
“是不是？”小薇一下子来了精神：“这个周末我打算去见一下那个女人，当面给她警告。你陪我去好不好？你个子高，气场足。”
何亦雯吓了一跳，没想到小薇这就要去手撕小三了，还让自己去助阵。这种事她可绝对不要参与。她顿时庆幸自己这周末要回家，帮她躲过一劫。她马上做为难状，说：“哎呀，怎么这么不巧呢？这个周末我要回家。”说着还把高铁票订单给小薇看：“明天一早就走，后天下午才回来。”
小薇咬牙切齿地说：“那我再找别人陪我。我一定要当面给那个女人好看！她太不要脸了！”
何亦雯看着小薇已经无法控制要出丑的冲动，虽说办公室里的友谊不应该太真诚，还是怕小薇吃亏，忍不住劝道：“干嘛去见她呢？这不是给她脸了吗？她也不配跟你说话。既然洋洋不喜欢她，也许过一阵子她就换目标了。”
小薇有点愠怒似的说：“洋洋当然不喜欢她！”仿佛尽管何亦雯使用了否定句，但将“洋洋”“喜欢”“她”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所暗示的某种可能性就已经冒犯到了她。
何亦雯顿时后悔刚才又说多了，她知道小薇此时已经理性全无。正好也该跟刘哥去见客户了，她胡乱顺着小薇的心意安慰了几句就跟着刘哥出门了。
去见客户的路上，刘哥很八卦地问何亦雯：“小薇怎么了？好像哭哭啼啼的？”
何亦雯叹了口气，说：“跟男朋友闹矛盾了呗。”
刘哥笑着摇头：“老许家那个儿子，从小是独苗，家里有钱，宠坏了，女朋友走马灯一样换。”
“您跟他认识？您认识的人真多。”何亦雯有点佩服。刘哥虽然能力不强，但人脉确实没得说。何亦雯经常觉得，这城里就没有刘哥攀不上的交情。
刘哥笑一笑：“嗨，圈子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
何亦雯叹口气：“小薇还说要介绍几个富二代给我认识呢。我还想说不定可以发展几个新客户。这回看来是没戏了。”
刘哥不屑地笑了：“本来也没戏。别看那帮小孩开着法拉利随便买名牌，那都是刷爹妈的附属卡。他们手里一共也没几个现款，哪有资格做我们的客户。你再工作几年，手里能动用的钱都比他们多。”
“不会吧？”何亦雯不相信：“他们父母都那么有钱，每年零花钱还不随便就给个几百万？”
刘哥笑了：“他们的父母都是生意场上最精明的老鸟，给他们花几百万可以，但不会给几百万的现金。那样没法控制。刷卡消费再多，每一笔都在父母的掌控之下。”
“是怕孩子乱花钱吗？”
“不是怕花钱，是怕有危险。听过那句话吗？让小儿持重金于闹市，这是给孩子招灾惹祸呢。”
“原来如此。”何亦雯点头称是。别看刘哥在业务上不怎么样，做人的智慧还是对得起他的年龄和阅历。
手机一响，瞥了一眼，又是沈浩发来的链接。自从那天告白之后，沈浩就总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聊两句，或者发个有趣的链接。也不管何亦雯觉得好笑不好笑，他自己先发一串“哈哈哈”。
何亦雯笑道：“那我先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没有男朋友了？”
沈浩又得意起来：“第一，你父亲的误会表明，你至少没有一个家里已经知道的男朋友。第二，如果你真的有男朋友，你父亲搞错的时候，你就直接澄清了。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何亦雯说：“你猜得对，推测得也很有道理……”
沈浩正在高兴，却听她接着说：“但是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比较好。”
“为什么？你讨厌我？”沈浩的表情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意外。
何亦雯笑着摇头说：“我当然不讨厌你。我很愿意和你做朋友。但我是个不婚主义者，目前也没打算谈恋爱。”
她尽量选了最温和的拒绝方式。虽然这沈浩实在是幼稚又自信过度，但总体来说，他人不错，也挺可爱的。她不想让他难堪。
没想到沈浩居然高兴地说：“你放心，我也没往那么远想。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最怕那种一上来就说要结婚的女的。现在好多女的总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可我觉得这种话很没有逻辑——谁能预测以后的事情呢？而且，不深入交往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
何亦雯面上不动声色，保持微笑，心里却对沈浩刮目相看——这年头的男人是越来越精明了，连这样看似单纯的技术男，都懂得谈恋爱先做个免责声明。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他。想想也对，投行收入高，他长得又好看，看学历背景家境也错不了。这样的条件，去婚恋网站简直可以当婚托。丑话说在先，倒也算是一种坦荡。
只是自己怎么会被他的相貌骗了，以为他是感情经历不多的小男生呢？难怪他刚见几面就敢告白，这自信不知道是多少对他青眼有加的女人惯出来的。
她想起他刚才的话：“一般来说，我觉得大多数女的都挺没意思的。”这是他经历过多少女生才说得出来的狂妄话？只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上来对他发花痴，这才“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吧。这位优质单身男大概还没有被女人拒绝过，那么今天，就给他一个小小的纪念吧。
何亦雯微笑道：“那我们真是不谋而合了。但我还是只能和你做普通朋友。”
沈浩不甘心地问：“为什么？既然你没有男朋友，我们又都没有打算结婚，为什么不跟我试试呢？我觉得我们很谈得来。真的，你是对我产品了解得最好的女生。”
何亦雯忍不住笑了：“我们财务总监对你的产品也很了解，你不能谁了解你的产品你就觉得你喜欢谁吧？”
“也不仅仅是这方面，反正我就是觉得跟你很谈得来。我也说不清楚……”沈浩问：“要不这样你看好不好？我们先试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们多多见面。如果你觉得跟我合不来，一个月以后你再拒绝我。”
何亦雯笑着摇头：“你这都什么主意啊？你以为是试用期吗？谢谢你的诚意，但是真的不行。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沈浩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又认真地想了想，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何亦雯正在想着找个什么让他更死心的理由，马上顺着他的口气点点头：“居然被你猜中了。”
“啊！果然！我就说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沈浩有点好奇，也有点不服气：“他比我好吗？”
“他……”何亦雯开始现编，突然间脑海里浮现出亚当的面孔，马上有了灵感：“他是个成熟男人，很有风度，对我也很好。但是我们刚认识，还在了解。”
“啊，对不起。”沈浩信以为真，有点抱歉地说：“我没想到这种可能性。是我冒失了。”
“没关系。”何亦雯做大度状：“无论如何谢谢你。喜欢你的女孩子肯定很多，你会遇到更好的。”
“用不着你给我发好人卡。”沈浩有点悻悻地说：“喜欢我的女生再多，不是我喜欢的也没意思。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何亦雯说：“不知道。我没跟他说呢。”
这倒是实话，毕竟何亦雯自己事先都不知道她会突然选了亚当来“喜欢”。
沈浩说：“那你应该赶紧告诉他。我想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何亦雯想起亚当对她的暧昧态度，心里暗笑：“果然是个小天才，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她敷衍地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沈浩想了想，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对吧？”
何亦雯说：“当然。”
沈浩有点期待地说：“那一起去攀岩吧。真的很好玩，保证上瘾。”
何亦雯问：“你攀岩水平很高？”
沈浩似乎还有点谦虚似的说：“我练了一年多了，还可以吧。”
“好，正好我也有点想试试。”
“那这个周末如何？”
“这个周末不行。”何亦雯说：“我爸让我回家一趟，要办点事。我高铁票都订好了。”
“好吧，那就下次。”
沈浩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因为表白失败而受到太多的影响。吃完饭，他送她到小区门口。他挥手告别的样子不带一点暧昧，好像大学时代两个同学参加完某个活动之后各奔东西。
真是个大方的男孩子，何亦雯想，可惜就是太年轻了。年轻的恋人哪个不可爱呢？但是那些视同龄的老婆为旧家具，见到年轻女孩就春心荡漾的中年男人，也都曾经是可爱的年轻恋人。比如她那个曾经的情人。她看过他和他太太年轻时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对意气风发的年轻情侣，而十几年后，他们是一对常年分居，貌合神离的婚姻合伙人。她在大洋彼岸冰天雪地的某个贵族学校带孩子陪读岁月静好，他在赤道附近的国际大都市里过着伪钻石王老五的风流日子。每到逢年过节，为了孩子，他们会象征性地一起度过。老男人说，他们很少吵架，因为几乎都不说话，偶尔交谈不过是事务性的知会协商，称得上是相敬如冰。
接下来几天工作格外忙碌，又要把周末的时间挤出来。亚当照例对她和颜悦色，和她谈工作时格外用心。谈到兴起时，还画草图写算式，为她传道受业解惑，简直就像一个敬业的私教老师。
他办公室里有一张他的全家福，他和他太太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站在一个冰川的裂缝中，大家都摊开双臂，笑得很开心。照片以风景为主，他们又都戴着厚厚的帽子，穿着厚厚的防寒服，完全看不清五官到底美不美，身材好不好。只能看出他太太年龄和他大概差不多大，和孩子们一样都是金发，而且都有一副阳光灿烂的笑容。
这样的家庭简直就是出轨的标准配置：一个贤妻良母，几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和一个英俊成功的，因为工作原因必须两地分居的事业成功的丈夫。
一切都似乎是万事俱备，只欠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亚当却异常沉得住气，迟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莫非是我自作多情？他只是天生乐于助人？可何亦雯实在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种无缘无故的善意。算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暴露了真实意图到时候再说。也没准是真的运气好呢，办公室里天降百年不遇的大圣人。
这几天钟岚出差未归，没了她那充满优越感的社交攻击，办公室里的氛围都轻松了很多。何亦雯觉得如果有一个“办公室点评”社交网站的话，而“办公室氛围”的满分是五颗星，那么钟岚在与不在，差距可以达到两颗星。
小薇的状态却并不那么好。她这几天很是闷闷不乐，都不爱说话了。何亦雯找了个没人的时候私下问她：“你怎么了？”
小薇还没说话，眼圈就有点红。她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然后说：“我发现他和别的女生有来往。”
原来，小薇发现富二代男友在微信上和别的女生暧昧，那女生发了很多自己的诱惑照片给她男友。男友名叫许洋洋，那女的就管她男友叫“喜洋洋”，然后给把自己的头像换成美羊羊。小薇质问男友，男友就无所谓地说：“就是朋友，聊几句怎么了？”小薇再闹，男友就甩脸走人。
何亦雯一听就觉得恶心。这帮纨绔子弟因为有几个糟钱，周围往上贴的女孩子多，个个都自我感觉良好，根本不知尊重女性为何物，对女孩子就跟皇上临幸妃子的态度差不多。小薇之前以为交往顺利下一步就要嫁入豪门，看来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何亦雯就说：“还没结婚就这么花，那就别理他了。”
小薇却又维护起洋洋来：“其实洋洋不花，就是那个女的太贱了。你不知道，洋洋都把她拉黑删除了，她换了个号又加回来。人家明明不喜欢她，还死命往上贴！怎么会有这么贱的女人！”
何亦雯平时偶尔上网，看很多女人发现老公出轨的时候，都不骂老公，只对小三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小三游街示众浸猪笼。好像自家老公本是天真无邪的纯洁小孩，都是被外面的小妖精给诱惑了。每次她都觉得这些女人可悲又可鄙，仿佛旧社会大奶，千错万错，男人没错。
她知道这样的女人很多，只是她没想到受过高等教育，留学归来，熟悉所有时尚品牌的小薇，居然内心深处也这么三从四德。她知道这时候劝也没用，而且，老男人教导过她：不要企图在职场上交真心朋友。
她就顺着小薇的话说：“是很过分啊。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这样。”
“是不是？”小薇一下子来了精神：“这个周末我打算去见一下那个女人，当面给她警告。你陪我去好不好？你个子高，气场足。”
何亦雯吓了一跳，没想到小薇这就要去手撕小三了，还让自己去助阵。这种事她可绝对不要参与。她顿时庆幸自己这周末要回家，帮她躲过一劫。她马上做为难状，说：“哎呀，怎么这么不巧呢？这个周末我要回家。”说着还把高铁票订单给小薇看：“明天一早就走，后天下午才回来。”
小薇咬牙切齿地说：“那我再找别人陪我。我一定要当面给那个女人好看！她太不要脸了！”
何亦雯看着小薇已经无法控制要出丑的冲动，虽说办公室里的友谊不应该太真诚，还是怕小薇吃亏，忍不住劝道：“干嘛去见她呢？这不是给她脸了吗？她也不配跟你说话。既然洋洋不喜欢她，也许过一阵子她就换目标了。”
小薇有点愠怒似的说：“洋洋当然不喜欢她！”仿佛尽管何亦雯使用了否定句，但将“洋洋”“喜欢”“她”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所暗示的某种可能性就已经冒犯到了她。
何亦雯顿时后悔刚才又说多了，她知道小薇此时已经理性全无。正好也该跟刘哥去见客户了，她胡乱顺着小薇的心意安慰了几句就跟着刘哥出门了。
去见客户的路上，刘哥很八卦地问何亦雯：“小薇怎么了？好像哭哭啼啼的？”
何亦雯叹了口气，说：“跟男朋友闹矛盾了呗。”
刘哥笑着摇头：“老许家那个儿子，从小是独苗，家里有钱，宠坏了，女朋友走马灯一样换。”
“您跟他认识？您认识的人真多。”何亦雯有点佩服。刘哥虽然能力不强，但人脉确实没得说。何亦雯经常觉得，这城里就没有刘哥攀不上的交情。
刘哥笑一笑：“嗨，圈子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
何亦雯叹口气：“小薇还说要介绍几个富二代给我认识呢。我还想说不定可以发展几个新客户。这回看来是没戏了。”
刘哥不屑地笑了：“本来也没戏。别看那帮小孩开着法拉利随便买名牌，那都是刷爹妈的附属卡。他们手里一共也没几个现款，哪有资格做我们的客户。你再工作几年，手里能动用的钱都比他们多。”
“不会吧？”何亦雯不相信：“他们父母都那么有钱，每年零花钱还不随便就给个几百万？”
刘哥笑了：“他们的父母都是生意场上最精明的老鸟，给他们花几百万可以，但不会给几百万的现金。那样没法控制。刷卡消费再多，每一笔都在父母的掌控之下。”
“是怕孩子乱花钱吗？”
“不是怕花钱，是怕有危险。听过那句话吗？让小儿持重金于闹市，这是给孩子招灾惹祸呢。”
“原来如此。”何亦雯点头称是。别看刘哥在业务上不怎么样，做人的智慧还是对得起他的年龄和阅历。
手机一响，瞥了一眼，又是沈浩发来的链接。自从那天告白之后，沈浩就总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聊两句，或者发个有趣的链接。也不管何亦雯觉得好笑不好笑，他自己先发一串“哈哈哈”。